2022年2月27日

時代革命

 去年在北藝大影展看了一部2020第五十七屆金馬獎最佳短片《夜更》,以一位在香港深夜開計程車的司機視角,講述一個小小市民的心態轉變。當然大家都想要平安的生活,穩定的收入,當他在深夜載到年輕的抗爭者,也載到靠攏香港政府的資本家,他開始思考這場抗爭與他的關連性⋯


昨晚(2022/2/25)上映的的這部紀錄片《時代革命》又是另一種視角,抗爭者的視角。昨晚是上映首日,桃園的第一場開在1900,頗不尋常。也許是小廳的緣故,五排座位很快就完售,我只搶到第二排最靠邊的位置。電影又把觀眾帶回了2019年的《反送中》運動一其實早在2014 香港就曾經發生過“我要真普選”的雨傘運動,香港政府(以及它背後的老闆)沒回應,2019 算是運動抗爭升高,因為前面的問題沒有解決。這部片説是「hongkonger」共同製作,一點兒也沒錯,導演很淸楚整個過程的每一個時間點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他就想辦法拿到事件最真實的影像,近距離的影像。或許在2019 年當中,你透過每則三分鐘的夜間新聞知道「有這件事發生」,但在這個紀錄片中,在那個黯黑的戲院裏,觀眾要接受的是兩個小時又四十分鐘的衝擊。不要忘了,這個片長只是他們香港人抗爭時期的一個縮影,而未來,這群人還要繼續抵抗下去。


紀錄片是客觀的嗎?當然不是。紀錄片已經是個人創作,也是個人理念的抒發。我理解這部紀錄片的困難程度,一是要收集到事件當下最真實的影像,其實透過新聞,我們知道整個運動過程都一直有記者有媒體跟拍,這造成了大量的影像資訊;另一個是該如何串起這些影像,導演訪問到了參與抗爭的中學生、大學生、上班族,他們在抗爭中各司其職:有人是第一線衝鋒,有人擔任斥侯,負責在街上觀察警方行動;有人擔任頻道管理員,負責透過網路廣播消息,有人擔任「家長車」,負責接抗爭者離開現場。還有救護員,甚至有人擔任社工,希望緩和警方與抗爭者之間的情緒。這一切都都沒有「大台」,一切都是去中心化,一切都是自願。有一個空拍鏡頭很清楚地說明了 "Be Water" :警察在後方追趕,抗爭者在街頭迅速四散得無影無蹤,但是透過網路聯絡,他們會在另一個地方集結。


2019 的反送中運動中,香港七百萬人有兩百萬上街頭,後續的激烈抗爭當中有將近一千五百人被捕,如果被控「暴動罪」,刑期最高是十年。香港的年輕人紛紛出走,幾乎是一整個世代。他們有些人目前在台灣,正在思考運動的下一步。


戲院的燈光亮起,我稍微掃視了一下小廳的觀眾,跟我年紀相仿的總是少數,大部分看起來都是大學生,我還聽見他們交談用廣東話,應該是桃園鄰近大學的香港學生。走下戲院,時空瞬間由香港添馬道切換回桃園中正路,街上行人正準備連續假期的到來,有一種優閒的感覺。沒有經過比較,我們不會知道我們現在正擁有的是什麼。


去看看這部片吧,很希望各位與我有「共感」,而且理解我所說的「珍貴的東西是什麼」:我們有,香港人目前沒有,他們都希望有拿回來的一天,


祝福他們,也祝福烏克蘭。





2022年1月22日

偏執而被人討厭的行銷天才 :《Steve Jobs》 (2015)

 

我在不同的場所,會以不同的身分出現。好比說我在Netflix 看了《Steve Jobs》(2015)這部電影,我就該使用資訊工程系的背景站出來了: Steve Jobs, Bill Gate,Linus Torvalds,Richard stallman 這些人都是電腦歷史的一部分,但對一般觀眾而言,可能認識「賈伯斯」「比爾蓋茲」大概會知道他們分別是蘋果公司、微軟公司的老闆。在另一方面,如果從 IMDB 去找賈伯斯相關的電影,我們會發現有「一大堆的紀錄片」與兩部劇情片跟賈伯斯有關,所以我才故意寫了 《Steve Jobs》(2015),這樣大家比較好認我說的是哪部電影,另一部(2013)的劇情片演的是賈伯斯創業的故事,就不在我的討論範圍裡了。

這部電影的架構是有趣的,劇情中只擷取了三場賈伯斯十分重要的發表會,在發表會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來呈現 "賈伯斯是一個怎樣的人"。「個性決定命運」用他來做例子恰如其分。

三個發表會對應到戲劇結構而言,恰好是「三幕劇」的型態:

「開場」:開始敘述故事,賈伯斯要推出新產品 Lisa,但在他的眼中看來,他的第一任女友、第一個女兒都是來攪局的。

「衝突」:戲劇情節的高潮或是轉折點。那時賈伯斯已經被他找來的幫手,前百事可樂總裁,新任的 蘋果CEO 史考利以及董事會「聯合」逐出蘋果,他開了一個新電腦公司 「Next」,而這個新電腦公司正要開第一次產品發表會,史考利來找他,想與他釐清「被逐出蘋果」的真相。在這裡,他們大吵一架,而賈伯斯當時候沒對旁人提起的是,他想用這個公司重回蘋果。

「結局」:回任蘋果 CEO,推出新產品透明 iMac。與女兒和好,與史考利和好,勉強與渥茲尼克(蘋果的另一位技術創辦人)和好。

我沒有看過《賈伯斯傳》這本書,但這部電影深刻地描寫了賈伯斯這個「可憐憫之人」:電影中重複敘述「他是被領養的」,甚至提到曾經有領養家庭 "領養以後又送回去",「襁褓中的小孩能犯什麼錯?」,當他自己知道這件事之後,似乎也就影響了他的性格發展。他不輕易發展親密關係,即便是他的女兒,他的創業夥伴。他會講很難聽的話傷害自己的女兒,他不想隨便就讚美公司的中堅夥伴,他挑選發表會上面要使用的鯊魚照片,雖然旁人看不出這些鯊魚照片的差異性,他還是要從八十幾張當中挑一張順眼的。而從他的性格中也影響了他的營運模式,他曾經說過「消費者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都變成「賈伯斯要給你的是什麼就是什麼」,但大部份時候都中了消費者的胃口。

賈伯斯專制,賈伯斯非常堅持自己主見,即便是他這種不討喜的個性被董事會開除一次,他復任後的個性「可能有改」,但我想改得不大。我知道他與周圍人物的事件都不是「剛好」都發生在那三次發表會之中,使用這樣的架構可以讓觀眾對焦,專注看賈伯斯,看他「個性上的殘缺」。

回過頭來,我查了一些資料,有些親近他的朋友會覺得電影中的這個賈伯斯太過於冷酷無情,他的朋友說賈伯斯回任蘋果之後,個性改了不少。當然,電影中所呈現的賈伯斯一定是某部分的賈伯斯。他的能力在於行銷,蘋果產品的美感設計他也出力不少。終究,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

男演員麥克法斯賓達其實長得不像賈伯斯,一直到第三幕才有比較像賈伯斯的扮相出來,我也覺得這是蓄意的,這部電影刻意要把賈伯斯神壇上的地位給拉下來,回歸到他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有些不光彩的紀錄,而他的所作所為卻影響了我這個世代。電影對我的撞擊是心靈上的撞擊:

我是否能夠完全不顧他人意見而堅持己見?

我是否可以堅持己見,即便得罪最親密的人? 

我能否篤定「我就是對的?」

這樣的撞擊,可能就會像鐘擺磁石一般,不斷地在我內心激盪著....



2022年1月19日

男子 "汗廚房":深夜食堂之味噌豬肉湯

又開始居家辦公了。所以又回到 "家庭煮夫" 的身分。好像應該弄點甚麼... 

「一天的結束....深夜食堂正要開始營業...」這是《深夜食堂》的開場白。在開場片頭中,老闆正在煮一鍋 「味噌豬肉湯」,這是他店裡唯一有,而且每天都有的一鍋湯。


就用這個來當作居家辦公的開場吧。


食材:五花豬肉、洋蔥、香菇、胡蘿蔔、白蘿蔔、蒟蒻、蒜葉、蔥、腐竹(豆皮)

調味料:酪梨油、味噌


前置動作:

a.  洋蔥切絲,香菇泡水,軟了以後切絲

b. 白蘿蔔、胡蘿蔔切片,不要太厚

c. 蒜葉切段狀

d.腐竹泡水,蔥切成碎末

步驟:

1. 用酪梨油先在鍋內炒五花豬肉、洋蔥、香菇,算是爆香

2. 等豬肉炒到半熟,就直接加水煮成湯,並開始放入切片的胡蘿蔔、白蘿蔔、蒟蒻、腐竹

3. 開大火,等湯滾,然後加入味噌。請記得味噌一定要完全在湯裡面散開。

4. 蒜葉最後再加入,目的是增加綠色,視覺上比較好看 

5. 盛碗以後才加入蔥花在碗中,讓熱湯燙出蔥的味道。


其實《深夜食堂》開場影片當中只用油去炒豬肉,後續的配料才加入香菇。我個人認為豬肉、香菇、洋蔥要一起先炒過,等下香菇的味道與洋蔥的甜味才會進到湯裡。再者,這次我的蒜葉太早放進去煮,綠色被煮掉了,有點難看。

最後,我非常相信「味道是否一致」的關鍵在於味噌,我無法確定老闆用的味噌是什麼牌子,但我太太看到 "味噌有兩種顏色"。我相信老闆煮的那鍋肯定比我鹹。

我想,這回居家辦公,大概要用日劇中的料理來度過了....







2022年1月2日

黃明川的九零年代,與我的九零年代

 跨過兩個星期假日,我在國家電影與視聽中心完成了一個 "儀式":我看完了黃明川的「神話三部曲」:《西部來的人》、《寶島大夢》《破輪胎》,這三部片的攝製完成日期從 1989 到 1999,我卻要過了三十多年後才親眼目睹。並且深深地被打動。我最喜歡的是《西部來的人》,然後是《破輪胎》,最後才是《寶島大夢》。《西部來的人》所探討的認同議題是至今都還存在的,而破輪胎倒像是一種錄像藝術,探討神像、塑像與族群、國家、政治之間的關係。

當我看完這三部片之後,我不禁要問自己:為什麼三十年前,或者說是這過去三十多年,我都沒有見過這三部片?我要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1989 年我才五專四年級,擔任科刊編輯,還有上成功嶺暑訓。那時候對我的電影養成極為重要的,該是《影響》電影雜誌。盧貝松( Luc Besson)在 1988 年嶄露頭角,我記得影響電影雜誌曾經做過一次全篇盧貝松的專題-意思就是說,《影響》電影雜誌當時候對台灣電影的介紹極少,但這也不能全怪雜誌,因為當時候的台灣電影極度不景氣,反倒是拍攝紀錄片成為當時候的某種顯學。《悲情城市》在 1989 上映,李安的《推手》,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也在 1991 年上映,這大概就是那幾年電影界最重要的事情。

我要先把時間再往前調整一點點:1987 年當時的廣電基金號召了 27 位導演,拍攝《百工圖》這個電視節目,也匯聚了曾壯祥、王小棣、黃明川等人。黃明川導演是因為拍攝其中一集《採石維生的部落》( 1989)才認識到了澳花村,也才有了《西部來的人》這部片。1990 年代,台灣紀錄片運動進入了大眾視野,全景映像在全台灣進行人才培訓,那時候有一個氛圍,似乎紀錄片就是台灣電影的未來。

1992 年,我插班進入資訊工程系,暫時跟電影無緣;1996 年大學畢業,又面臨了再一次抉擇。 那年台南「音像紀錄研究所」開始招生,我是第二年(1997)去報考,那時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持攝影機的人」,因而名落孫山後。但若以今日事後諸葛而言,"好險我沒考上"。

1999 年的九二一大地震,後續帶動了紀錄片的全面發展,全景映像的人員到各個災區駐點拍攝,台灣紀錄片熱潮持續延伸。而一直要到 2008 年的《海角七號》台灣觀眾的目光才又回到電影上,但,黃明川的三部曲卻停留在 1999 ,後續他就只拍紀錄片,不拍劇情片了。這當然又與當時候的趨勢相左,我相信黃明川導演是不會理睬這個的。

我在 2000 年去念電影系,電影系有所謂 「外語片百大片單」「華語片五十部片單」,其實都還沒有把黃明川的三部曲列入。我的解讀是:一開始看到黃明川電影中藝術表現的,都是藝術圈的人,而非電影圈的人。

整個整理下來,我與黃明川神話三部曲錯身而過的原因,一是他發行的期間都是在台灣盛行紀錄片的時期,他的電影雖然有宣傳,但早早就下片了。在「後海角時代」開始台灣電影復興的時候,他的電影仍然只有少數人見過而已-當然看過的人,包括我在內,都覺得他的藝術觀念與思考都令我望塵莫及,我要遲到了三十多年才認識他的電影。但至少「遲到認識」總比「不認識」要好得多。

事實上黃明川電影的厲害,是我學藝術的太太告訴我的。非常推薦各位影視圈的朋友,想辦法找來看,見識超前三十多年的思考與想法。因為這三部片的映後座談,我開始思考我自己的運作模式....




2021年11月7日

拜訪台東,拜訪白冷會

 因為我喜歡建築,所以知道「公東的教堂」;

因為公東的教堂,所以知道公東高工與錫質平神父的故事;

因為錫質平神父,我才知道有一個瑞士白冷會,自一九五零年代派遣神父與修士到台東傳教,而他們在台東所做的事情,大過於傳教幾萬倍。

白冷會的 "白冷" 其實是 "伯利恆" 這個地名以德語發音,然後再音譯成中文。二戰以前,他們在中國東北服務,二戰以後共產黨把他們趕了出來,於是輾轉選定台東成為服務的地區。我這次去台東除了主要任務外,另一個任務就是想拜訪他們。

首先到台東的小馬天主堂,這是瑞士人傅義修士所設計的教堂。在台東,傅義修士設計了一百多所教堂,幾乎都是簡潔的現代主義,入口都是幾何的三角造型。小馬天主堂後方有個小墓園,有七位神父長眠於此,這七位神父當中,有六位神父都是外國人-應該都是瑞士人吧。這其中包含被稱為「蘭嶼之父」的紀守常神父。五零年代,當漢人文化還在歧視原住民的時候,紀守常神父就在蘭嶼為達悟族人打抱不平。

小馬天主堂足以欣賞的地方,還包含祭壇牆上的抽象大理石拼貼,也富含宗教意義,這也是傅義修士創作的,也就是說神父修士他們雖然在傳教,但他們的藝術意識早就進入了現代主義。

接著到台東市的白冷外方傳教會院址,這邊有一個他們自己舉辦的「白冷會回顧展」-我竟然忘記要先打電話預約,到了現場才打電話,一位外國老爺爺出來開門接待我們,帶我們到地下室參觀-這位就是歐思定修士,歐修士 1963 年來到台灣,比我出生還要早!談話之間,我們問他會不會講台語,他可以用三種台語方式說 「一點點」...

除了剛才介紹的傅義修士有建築與藝術專長,

紀守常神父守護蘭嶼地區,

歐思定神父還創辦台東的環保團體,

另外還有研究長濱文化與排灣文化的艾格里神父,

加入阿美族並且擁有阿美族名字的池作基神父,

研究腳底按摩的吳若石神父,

開辦公東高工的錫質平神父...

每一位神父都在台東地區幫助我們的同胞,並不是只單純傳教而已。我在這個接觸的過程中,我並沒有感覺到歐修士身上 "神的味道" ,他們都是普通人,是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只是工作是「為天主服務人群」,而且服務一輩子。看展快結束的時候,歐修士有事情要先走,他囑咐我們記得關燈關門,然後就自己出去了-

我們是第一次到訪的陌生人,然後他竟然可以這樣信任我們...

其實最後一站是想去南興部落去追思錫質平神父,我前次騎腳踏車路過,問路邊雜貨店都沒有人知道在哪裡,後來是回家以後,用 google 地圖與他人臉書照片,才確定了錫神父的墓地位置。錫神父與南興部落劉家頭目交好,下葬是使用頭目之禮。不過天色已晚,需要趕路回桃園,只能路過。

我想下一次,我會再騎腳踏車,到錫神父的墓前,獻一束花感謝他對台灣的貢獻。










2021年8月14日

《男子汗廚房》味噌鮭魚洋蔥湯

基於『怕熱就不要進廚房,進廚房會流汗』的想法,所以這一系列烹飪文就改稱『男子汗廚房』。

我很喜歡煮湯,因為喝湯不會胖,而且料理花的時間不多,烹飪都交給電鍋。
這道湯我剛才還想說該不該貼上來,因為太簡單了,主要就是把材料都放進湯鍋裡,但味噌仍然需要先攪拌才會溶在湯裡。
材料:
味噌半包
湯鍋的
水大約三分之一鍋到二分之一鍋之間
挪威鮭魚碎塊(煮湯用)
豆腐一盒
鹹魚干一些
洋蔥一顆
乾的海帶芽
作法:
先將湯鍋的水與味噌充分攪拌混合
洋蔥切塊
豆腐切丁
上述所有材料『共冶一爐』
蓋上電鍋蓋,押下『煮白米飯』的方式
烹煮時間會比在瓦斯爐上會稍微久一點,不過用電鍋煮會使湯更濃郁。這樣就完成了!
小技巧:洋蔥萬歲!洋蔥與紅蘿蔔是我很喜歡的食材,用它們來煮湯,湯就變甜了。像這樣子煮洋蔥味噌鮭魚湯,主要的鹹味來自於味噌,我完全不需要施放其他的調味料。而因為洋蔥的緣故,湯的質感還有黏稠的感覺呢!
男子汗廚房,我們下回見!!

p.s. 我忘記撒蔥花了...

2021年4月17日

影視業現在是「向上提升」或「向下沉淪」?從我的朋友被資遣開始談起....

 

2012 年 我寫過這篇文章: Film, Life and Stingray: 2002~2012 底片轉數位的關鍵十年 (stingraylien.blogspot.com) ,那時是一個影視產業處在一個巨大的底片轉數位的時代,我在電影系的時候還上過底片的課程,台灣柯達的經理還在課堂中告訴我們各項底片型號的不同。 2008 年 9 月上市的 Canon 5DII 打破了這一切,它算是一個影視產業的經典機種,大家買相機就可以拍攝 FULL HD 的影片,一時蔚為風潮。

今年是 2021 年,距離我先前那篇文章也已經九年了。影視產業是「更好」還是「更壞」呢?我徵得我朋友的同意,從他被影視器材代理商「資遣」開始,談談我對影視產業現在的觀察。

朋友原先在一家影視設備器材公司擔任業務工作,應該有十年了吧?他主要銷售的器材是「專業」影視設備,那是電視台、學校、或是專業影視製作公司才會採購的,這裡面有些小小限制:電視台通常有品牌喜好,有些台喜歡買 P 牌攝影機,有些台喜歡買 S 牌攝影機,然後就逕渭分明,後續產生不一樣的採購結果。學校或公家機關就是使用競標或是報價的模式買設備,搶得到才有;而影視製作公司就我所知道的「有開新案子」才會買新設備,但大部分都是用租的。如果是用買的,等到拍完後再用二手價把設備賣到市場去。

重點來了:朋友每月要扛的營業額是 300萬。

300 萬!每個月!若面向市場而言,過去曾經有過壹週刊、壹電視開台時候豪氣買設備的紀錄,現在哪裡有公司一次購買100 萬的設備?可是對器材代理商而言,這卻是不得不為的事情:三百萬營業額若利潤為 10%,三十萬,裡面就包括業務底薪、績效獎金、還有公司營運成本之類,這每月大概需要「好幾個三百萬」才能讓公司持續運作。

再來,就要提到目前市場的狀態了:輕便的設備,以及網紅,改變了這一切。市場上目前最多的需求是三到五分鐘的影片徵求 "攝影師 +剪接師" (又稱片師),兩個職位同一個人。只要會軟體的操作,大概都不成問題了,但就是單價很低,要求快速上片。他們使用的攝影機都是屬 "消費型"的攝影器材,甚至拿手機拍片佔了大部分,誰還會去採購那種在車上佔一個位子的攝影機?

有大量需求的企業與政府單位也推波助瀾,紛紛找網紅代言。認真說,知名網紅代言的價格都有超過新台幣一百萬,可是支出的成本卻遠低於此,政府單位與企業在乎的是「有效果就好」,他們也都知道現在是「低製作成本,高眼球吸引力」...

咦,台灣不是出現很多 OTT 平台嗎? Netflix,  KKTV、Line TV,Catchplay... 但各位仔細注意看,OTT 上面的外片,在目視之下我相信佔有 70% ,而剩下的 30% 國片當中,很多又是重複投放不同的平台...

所以結論是:會採購影視器材且更新的中型影視製作公司倒掉一大片,大型電視台、製片公司的器材用租的就好,而網紅出現取代了精美的公司簡介,精美的產品廣告,只要吸引眼球注意,用甚麼器材拍攝真的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以此推論,影視產業出現 "M 型化" 的現象,只有前面(支出龐大)與後面(支出非常低)這兩種,這跟Canon, Nikon,Sony 賣不動中低階相機是一樣的道理。

就我朋友所言,他的職位被裁之後,並沒有補人。影視器材的市場銷售額的確是在萎縮的狀態。

所以,各位影視業的朋友,你上次買攝影器材,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2021年4月10日

我的祖先是...浙江寧波人?!

 

今年四月四號祭祖時,我們連氏宗親長輩拿出新的證據:我們祖先來自浙江寧波,這完全震撼了長期以客家人自居的我。

據說這是一張收藏了五十年的紙,是五十年前的調查。考究一下:五十年前沒有電腦,那時候如何印刷?滾輪油印?所以看起來,這上面的字都是由線條組成的,談不上美觀。我二十五歲以前我名叫「尚文」,當時候海叔還沒結婚,所以這張紙是有可信度的。

我的老家算是桃園新屋區,我的父母親是兩隔壁村的青梅竹馬(據說是搭公車一起上學認識的喔),那個地方都是講客家話,我從小就是在說海陸客家話的環境下長大。我的母親姓葉,而葉氏一直有整理族譜的習慣,族譜大概有六法全書那麼厚。也因此外公都知道他的祖先來自「廣東省海豐縣、陸豐縣」,當開放大陸觀光探親時,外公還真的去過一回,與說著相同客家話的「海陸宗親」相談甚歡。

而我父親這邊,就不是這麼容易辨識了。在客家文化研究當中,的確是有「住進客家庄,變成客家人」這樣的文化轉變;然後我知道我們祖先是從台南上來。目前是有個「桃竹苗連氏宗親會」,會內都是說客家話,這也證明了這樣的文化轉變。

那麼,我們跟連戰家是同一個系譜嗎?完全不是。連震東的父親連橫(連戰的祖父)出身是福建漳州,台南地區的連姓應該都跟連戰家族有關。

另一個連氏大約群聚在九份、基隆、瑞芳一帶。不確定各位是否記得,作家吳念真先生的父親姓連,是因為吳念真的父親入贅,所以長子改姓吳。以上大概就是連氏在台灣分布的情況了。

我的祖先是浙江人,那麼祖先一開始到台灣的時候,他當然也是一個外省人,說著台南人不懂的浙江寧波話。在這張族譜裡面,沒有年代,也沒有我們搬到桃竹苗區的時間點。我比較好奇的是,祖先是否有在台南學閩南語?是哪一代開始學客家話,然後使得我現在認知我是客家人?

對了,我的奶奶也姓葉,我奶奶的弟弟因為八七水災之故,搬到花蓮玉里開墾。那又是另外一個客家人島內移民的故事了。








2021年4月2日

1981 莫瑞颱風下的返家記

 

小學時候的暑假,我會回桃園的外公外婆家去進行「打工假期」。我其實是外公外婆的 "長外孫",是我自己喜歡去的。暑假在鄉下,過著非常規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會跟外公去田裡面撿番薯,若阿兵哥來幫忙割稻,我會幫忙挑竹簍到田間給阿兵哥享用點心-這不是本文的重點,我想提的是一次驚心動魄的返家記。

那應該是十二歲的暑假,是該銜接國中了吧?總之在那個暑假,我需要提前結束在外公外婆家的假期,提早回永和的家。而那時颱風警報已經發布了,也許是外公外婆也擔心颱風過境也對我的課業造成影響,所以就決定由當時候在醫院實習的舅舅帶我回台北去。

從傍晚出發,回台北的一路上風雨漸漸變大,到台北的時候已經有明顯的災情了:有些地方停電,那時候沒有手機網路,舅舅試圖打公用電話到我家問永和的狀況,也都是斷線的狀態。十二歲算是個「小大人」的狀態,會自己搭公車。舅舅跟我一起等到公車來,他目送我上公車,然後他要回他自己實習的醫院去。

公車路線還有車在跑,永和地區應該 OK 吧?其實不然。公車的起點是台北火車站,終點是中和南勢角裡面。連公車司機也想像不到,他可以把車開出來,卻開不回去了,公車只能開到「中興新村」站,擋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汪洋。

「公車過不去了。」司機阿伯只說了這句話。但我現在才想問,公車回不了場站,那公車跟司機阿伯要去哪裡?

好的,所有乘客在「中興新村」站下車(其實也沒幾位),我家的站牌其實只是下一站「中興二村」,走沒幾步路,開始涉水了。積水慢慢地升高到小腿,到大腿。保麗龍、洋娃娃在我旁邊漂過,我還記得積水髒臭的味道。

問題是,十二歲的我,還不會游泳阿....

水已經淹到腰了,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阿....

雨勢已經小了,積水沒有退,我一個人站在水深及腰的馬路中央,望著漂流的臉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全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撐傘也沒有用。

我不知道我在這馬路中央站了多久,總算來了一艘消防隊救生艇。攀翻過艇緣,一身狼狽地,兩位消防隊叔叔要送我回家。在我那個年代,永和智光里因為瓦瑤溝的關係,非常容易淹水,但因為我家在公寓二樓,真正的受災戶總是別人。而這次,我是真的遇上了。

兩位叔叔划著充氣橡皮艇,兩旁是巷弄,浮出水面的是車頂,漂流物應有盡有,這區已經停電了。剩下兩位叔叔頭頂安全帽上面的燈,二樓以上住戶微弱的蠟燭光,現在想起來還有些許末世的荒涼感。

我家的公寓梯到了,公寓梯當下反倒像是一座座的碼頭。我從橡皮艇起身,抓住樓梯扶手,踏上已經淹水四五階高的樓梯,重返踏實的陸地。向兩位叔叔謝別後,橡皮艇離開了碼頭,我的視線所及又是一片漆黑,只聽得到浮動的水聲。

再往上走十五階,就到家了。突然心情非常激動,這短短的距離不到一公里,對十二歲的我而言卻有一世紀這麼長久,看不到盡頭這麼長久。我敲了敲家門,爸媽開門的那一霎那,我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我跟家人團聚了!我不會再與家人分開了!

後來想想,這個經驗在我生命中其實是重要的。我能夠更有同情心或同理心去體會災民的感受,知道那種椎心之痛。

今天是因為鐵路局事故的關係,想起了這件事情,與大家分享。


2021年3月14日

我是誰?我的認同?

 

「你是戶外的人嗎?」

2011 年,當我在拍攝戶外運動紀錄片《極限人生〉的時候,有一次被攝主角 BEN 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Ben 冷不防地問了這個問題。雖然他是用他已知的有限中文表達,但我知道他想問的問題是:

「你認同你是戶外運動圈的人嗎?」

其實這個問題一直很難回答,從二十歲五專電子科畢業至今,我的領域一直在變化。我一開始是電子工程師,然後插班進大學資訊工程系,之後寫軟體寫了兩年多。接著擔任電腦產品的品保工程師,但因為被主管發現有拍片技能,因此被邀請轉換跑道變成 HR 的教育訓練人員,拍攝企業教育訓練影片教材。

上班期間,我蠢蠢欲動的心領著我去唸了電影系進修推廣部,成了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課的日子。電影系畢業之後很快就拍了公視人生劇展的劇情片,然後就是拍攝戶外運動紀錄片《極限人生》。 

所以,當 BEN 問我「你是戶外的人嗎?」我是真的卡住了。我在拍攝那段期間的確熱愛戶外運動-其實我本來就喜歡騎腳踏車旅行,但仍然不及戶外圈的人是以此作為職業,而且成為終身志向。從電子工程師到軟體工程師,再到教育訓練專員,我一直都沒有歸屬感或是認同感,若再問我是不是認同戶外運動圈,那就更尷尬了...

可是回顧這一切,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這麼多年以來,是因為喜歡拍片的念頭一直常駐我的心裡,過去生命中的轉折都是因為拍片的緣故,而慢慢地朝這個目標前進,我的人生風景也是因為拍片而變得燦爛美麗。

所以,我的朋友,這樣應該知道我的認同是是屬於哪一圈吧?但是我的肉體還在企業教育訓練圈裏面,所以我就不需要下一個「肯定句」的結尾囉!

祝福每位朋友都能夠找到自己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