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3日

給 Lucy:讀《巨流河》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找到自己的興趣,灌注以熱情,人生就立下不易撼動的目標。我在文學教育中,留下了心靈的後裔。

                                                                  ---齊邦媛---

Dear Lucy:

你知道的,我最近都在看《巨流河》這本「齊師太」的個人自傳,今天,在兩星期之後,總算讀完了這本六百零三頁,齊師太至今八十五年的生命故事。其實《巨流河》就是遼河,是齊老師的故鄉河,「巨流河」是當地百姓的稱呼。以前對於「齊邦媛」這個名字,只知道她從事英語教育,曾經翻譯過台灣文學成英譯本,轉介到西方世界;去年,我們購得妳的老師陳芳明所寫《昨夜雪深幾許》,陳芳明先生把對他重要的人物,寫成一篇篇的散文,這是我們第一次對齊邦媛老師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後來又知道,我的系主任陳儒修老師,也曾受教於齊老師。對我們倆而言,稱呼一聲「齊師太」並不為過。

齊老師於一九二四年出生自遼寧省鐵嶺縣,在她三十歲以前,都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齊老師的故鄉變成偽滿洲國,她們家搬到南京;很快的,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中日戰爭開始,南京城天天都得躲警報,「睡得安穩」竟成為奢求,路有死屍,城坊斷垣殘壁。很快的,日軍逼近華中地區,齊老師一家在南京城被攻陷前二十天離開,從南京到漢口,漢口再到重慶。遷徙的路上,日軍的轟炸如影隨形,十五到十八歲的學生們持槍,保衛全校師生……。以前對「八年抗戰」沒甚麼概念,但齊老師說她「十三歲至二十歲」是八年抗戰,這對我震撼很大。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到八十歲,那麼睡不安穩的時光就占了人生的十分之一!

這還不夠。

抗日勝利後,齊老師遭遇學潮,學生天天為了不同的事件而上街遊行,好朋友、同校學生也被意識形態分為左右兩派,齊老師在很早就經歷過因為觀念想法不同而切割了友誼,人群對立,最後兩個政權對立於海峽兩岸。齊老師因此有了一個堅持的信仰:文學是永遠的,政治是一時的。後來,齊老師的學生有陳芳明,有杜正勝;齊老師的朋友有康寧祥,有傅正(民進黨創黨人之一);齊老師的文友更多了:黃春明、李喬、向陽、葉石濤、吳晟…只要談到文學,就只有「我們」,並不會因為政治立場分你我。

讀了齊老師的書籍才知道:位於台南的國家文學館是齊老師催生的。齊老師始終認為,台灣文學是歷史因素產生的,並不是政治上賦予的。凡是在台灣島上所產生的文學,皆可稱為「台灣文學」。在文化大革命的同一時期,台灣反倒產生了不少質量均佳的文學作品,因此「中國現代文學」都在台灣;文化大革命之後,中國大陸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好的文學作品,只有流亡在外的「傷痕文學」。

Lucy,我在念這本書的前三百頁時,我總覺得好像有砲聲,有轟炸聲在我們的窗邊-其實只是中壢的仁海宮在「作醮」,施放鞭炮或是煙火,冀望風調雨順。齊老師說以前在重慶的時候,蔚藍晴朗的天空中還是會看到空戰,殺戮就在頭頂上發生。現在寫這篇文章的我坐在高鐵桃園站的咖啡店,遠一點的草坪上,有人在玩飛行傘,天空的陽光雖然有時被烏雲遮蔽,只看到往桃園機場的客機,緩緩從我眼前飛過。鄰桌一家五口正在享受假日優閒時光…

闔上書,我從齊老師的生命中抽離出來,思緒回到2009年的台灣桃園。《巨流河》的封面是齊老師選的,是戰慄的重慶,遭受轟炸的重慶,火光與血色的重慶…。親愛的Lucy, 你爺爺的弟弟被日本人派去南洋當兵,一去不返;我的外公在世時常常咒罵那個日本統治時期的「狗時代」。歷史對我們這一代是如此寬厚,也許我們該想想:是不是該做些甚麼,回饋給歷史,並且謝謝上一代人所給我們的新局面?

2009年8月19日

金馬獎、數位放映、以及台片運作模式

這一篇只想把最近看到的狀況,與讀者共享。

首先是台片運作模式,在台灣已經有個固定模式可循了,這都該歸功於每年年初的《台北電影節》,有比賽就會有影片趕著要完成,趕著要報名。因此,台灣導演都會趕著在每年年初完成影片,參加台北電影節;如果有得獎(最好是首獎),那麼就會有發行商洽談上映事宜,暑假結束的時候上片,到七月份再報名金馬獎,作為成果驗收。也可以這樣看:如果來不及報台北電影節,還是可以報名金馬獎,這就會讓我想提下一件事情:數位放映。

九二一地震過後兩年,吳乙峰拍了一部《生命》,叫好又叫座,但是我到戲院的時候,才知道是使用投影機放映,訊號源也許只是DVD。那時工作人員就大喇喇地把放映設備架在觀眾席上面,卻沒有人在乎畫質或是放映品質。由於《生命》沒有印膠卷拷貝,那一年的金馬獎便「不得其門而入」。 2009 年的金馬獎,侯孝賢是主委,他們委員會做了一個重大決策:數位的影片只要在戲院「首週放映二十場」,就可以報名。我這一陣子緊鑼密鼓地看了三部「電影」:《黃羊川》、《不能沒有你》、《野球孩子》,三部片都是數位攝影,但只有《黃羊川》在戲院採用數位放映的模式,且全台只在絕色影城放映一週,令人不得不懷疑是為了符合金馬獎報名條件。所以,我斷言:日後絕色影城、真善美、長春、光點這樣的戲院日後是「有需求的」,滿足了數位影片想報名金馬獎時候的門檻。

接著,電影的定義將逐漸模糊,電視跟電影的界線也不再是涇渭分明。而對於獨立電影製作而言,最興奮的是製作費降低了!《不能沒有你》製作費大概只有六百萬,而且空拍鏡頭都沒有放入影片當中;倘若照著《黃羊川》模式在院線放映,連膠卷都不用沖,肯定省更多!

在技術成本降低之後,我們的國片有可能以此復興嗎?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