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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25日

論 器材

 實話說,拍片器材只分成兩種:『甲方器材』與「乙方器材」。

『甲方器材』指的是在接案拍片的時候,甲方業主希望你帶過去現場的器材,夠專業、夠鎮得住場面。這一般會出現在婚禮紀錄與活動紀錄的場合中,甲方就在現場,因此你所攜帶到現場的器材,等同於你的實力。所以這時候婚禮現場可能出現「火力展示」:鏡頭三顆以上、高感光的相機、 500 watts 以上的燈,甚至有綁在腰上面的 steady cam 等等。這一切都是要讓甲方相信,你可以把事情做好。

至於『乙方器材』則是乙方以技術與知識評估,用哪些器材就夠了,不需要太誇張地購買昂貴設備。我個人認為昂貴的器材是用來應付極端的環境,例如超亮的太陽或是超黑的夜晚。事實上,製作電視節目的時候,『甲方』-也就是電視台,他們沒有到現場,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用的是什麼器材。另一種情況是因疫情之下需要進行活動直播與線上分享,甲方不在現場,也不會知道我們帶了什麼器材。

其實最近的一次電視節目拍攝,我偷渡了一個 iphone 7 plus 所拍攝的鏡頭。如果各位有細看新聞台,很容易覺察某些新聞採訪是用手機拍攝的。

前一陣子家中大掃除的時候,找到好幾包還沒開封的空白DV 帶,我 po 上社團問問看有誰要,免費贈送,想不到還有人要收!收的人也是一位攝影師,他家中還有完整的 DV 帶攝錄轉檔系統。

在那時 2022 年,電腦上面還附著 1394 port ,還繼續使用,也算是奇蹟了。

這位攝影師很感謝我送他 DV 帶,他主要製作的就是 “低科技感”的影像,並且常常與藝術家合作。後來他有分享影片給我看:某個出道不久的樂團,使用 DV 來拍攝 MV ,故意製造一種低解析度、畫質不好的感覺,讓整個樂團有九零年代的 Feel。

好的,走筆至今,只是為了「該買什麼攝錄機」而煩惱。如果不接案而單純走創作的路線,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也就不用他人置喙。也順便向各位 “未來的甲方” 宣告:請各位甲方放心,我們接案以後赴現場所攜帶的器材一定是經過評估,不夠我們自己會去另外租設備,希望各位甲方理解,不是攜帶最貴的器材就可以交付最精彩的影片。

以上說明。





2009年5月18日

專訪魏德聖:試別人不敢試的!

註:此文為北京電影藝術雜誌專用稿,除敝人部落格外,任何人意欲轉載均需取得北京電影藝術雜誌同意。

試別人不敢試的-專訪魏德聖

時間: 2009/02/28 地點:台北市 果子電影公司辦公室

採訪、整理: 連偉翔

受訪者:魏德聖

1969 年生,台灣台南人

1989 年遠東工專畢業

1990 進入電視圈

1993 正式進入電影圈

個人作品暨得獎紀錄:

  • 「賣冰的兒子」 1994優良電影劇本獎
  • 《夕顏》 第十八屆(1995)金穗獎優等錄影帶
  • 《對話三部》 第十九屆(1996)金穗獎優等短片,1998台北電影節「短片成年禮」單元
  • 《黎明之前》 第二十屆(1997)金穗獎優等短片,1997比利時布魯塞爾影展優等短片
  • 《七月天》 1998電影短片及紀錄長片輔導金補助 1999台灣第一屆純16獨立影展,1999台北電影節獨立創作競賽提名,1999溫哥華國際影展觀摩,2000金馬國際影展觀摩,2000韓國釜山國際影展觀摩
  • 《賽德克.巴萊》2000優良電影劇本獎
  • 「火焚之軀──西拉雅」 2003優良電影劇本獎
  • 《海角七號」2006新人組輔導金500萬元,2008 台北電影節百萬首獎,日本「亞洲海洋電影展」最佳影片首獎

 

 

連:魏導是從何時形成「要當電影導演」這樣的想法的?小時候是否就已經展露天份了?

魏:小時候完全沒有概念,我只是小學時候比較喜歡畫畫,每次畫都會拿到大小不一的獎項,所以常常被老師派去參加比賽。到小學五年級,我下了一個決定,我再也不要為了拿獎而畫,所以有好長一陣子,我都沒拿過畫筆。念電機專科的時候,知道這個技術不是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也還沒找到「自己喜歡什麼」。那時候台灣的男生,大專畢業都要去當兵兩年,那段日子唯一的好處,就是個緩衝期,可以想清楚未來要做甚麼。就在那段時間裡,認識了一個來自影視科系畢業的人,我跟他兩個人常常同班站衛兵,他會說好多影視圈的事情,那時候只是一個憧憬,覺得影視圈有很多明星會在你身邊穿梭不停。我那時只是覺得,影視圈是個有趣的行業。

知道規則才能打破規則

剛入行的時候,朋友拿到《無言的山丘》的分鏡本給我看,在此之前,我只看過劇本的格式,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分鏡本的形式。但我知道:這部片的王童導演是美術科系畢業的,圖畫得很好,那時電影剛下片不久,我去租錄像帶來看,試著畫場景的俯視圖,以及燈光、攝影機的位置,甚至是演員走位。我把每一場戲都拆解開來看,我才發覺到有一些像是臥室的戲,只有三個鏡位,但是鏡頭卻有很多種,然後透過剪接,就可以看到每個演員在那場戲中的情緒反應。那時甚至不知道所謂的”一百八十度假想線",也是因為這樣的練習,然後找人問,才知道拍電影有這樣的「潛規則」存在-知道規則才能打破規則,不是嗎?在做完這些場景分析之後,我又回頭去看了一次《無言的山丘》分鏡本,才發現到拍出來的其實與當初的分鏡本是有許多處不同的,分鏡本只能當成參考用。從畫出分鏡本,到拍攝電影、製作電影,到篩選畫面,到剪接,到最後成品出現,我第一次理解到,這樣的整個過程叫做「創作」。到這個時候,總算是對電影開了竅。

連:對一個新導演而言,指導演員演戲,尤其是專業演員表演,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魏導在這方面是如何下功夫的?

魏:我一開始拍前兩部短片的時候,只是把演員當成道具在使用,那其實是一種很不好的溝通模式。我那時也會怕跟專業演員溝通。後來跟著楊德昌學習,最後讓我理解了一件事:戲劇的主體還是演員。而且我發現,其實最容易溝通的反倒是專業演員,只要告訴他們你要的,告訴他們當下角色會有的情緒反應,專業演員通常都可以明白如何做。我自己也會預先想好每一場戲中演員的動作,在自己的腦海中有一個腹案,到了現場先請演員發揮,如果我認為不夠好,再把我想的方式提出來,這樣比較節省時間。等到讓導演幫演員設計動作細節的時候,那這個演員就不能稱為專業演員了。

連:除了楊德昌、王童導演之外有任何喜歡的導演或是影片風格影響著你嗎?

魏:沒有,完全沒有。我看電影很雜,如果有人推薦,我就看。我都是針對影片本身去觀賞,不會針對這是哪位導演的影片。再好的導演也會冒出爛片,再爛的導演偶而也會出現好電影。

連:我在網頁上看過許多對你的訪問,我發現你對於每一次的訪問都可以說出不同的故事,而且比喻都很精彩,你認為你是天生就會說故事嗎?

魏:我倒沒發覺這一點。不過有一件事情是亙古不變的:說書人需要觀眾,觀眾越喜歡聽,說書人講話越帶勁,到最後,因為觀眾捧場,說書人說著說著,還會唱起戲來…

連:談談《七月天》這部十年前講述少年成長的故事,影片裡面的氛圍是很壓抑的,找不到出口的一個灰暗的結局。怎會有這樣的劇本出現?因為這個故事跟之後的《海角七號》,那種勵志的感覺截然不同。.

魏:作品的內容跟作者當時的心態有絕大的關係。寫《七月天》那時候的心情就跟海角七號裡面的「阿嘉」一樣:看什麼都不爽,看什麼都不滿,都覺得老天對自己不公平,可是拍攝《海角七號》的時候情況更慘,但是卻有了一個信念:一定要把作品拍出來!所以,在《海角七號》裡面的劇情,每一個角色都有他們的任務,而他們最後成功了。

連:所以,《七月天》其實影射了整個大環境對你不友善?

魏:《七月天》那時其實是自我懷疑,入行已經一段時間了,我那時會常常想一個問題:一個人為了一個夢想,付出你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你想做,但是到底做得成還是做不成?我會不會變成離開家鄉工作,最後失敗回到故鄉成為酒鬼的那個人?我其實是把最壞、最悲觀的事情都放在《七月天》男主角「成家」身上。

《海角七號》是「非要到電影院欣賞不可」的電影

連:《海角七號》成為台灣電影史上最賣座的電影,導演對這件事情有沒有自己的看法?

魏:其實有很多台灣的觀眾告訴我,在這部片當中有七個角色,觀眾到電影院去觀賞時,好像都能在七個角色當中找到自己,從而覺得自己是電影中的一個角色。另外這部片應該可被歸類到「非要到電影院欣賞不可」的電影,這樣才能跟其他觀眾一起笑,一起有情緒的反應。這也就是為什麼有台灣觀眾到電影院欣賞達五次以上。

《海角七號》每個角色都有不同的任務,但是相同的是,他們都受過傷。現在社會上,一個人受了傷,誰會理你?可是把一群受過傷的人集合起來,那種集體爆發出來的力量是很可觀的。每個人的不滿、挫折、夢想都在《海角七號》裡面爆發。老實說:每一個角色,其實都有我的影子在裡面。

連:我們知道當初你要開拍《海角七號》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看好:沒有卡司、故事背景是大家不熟悉的南台灣,攝製成本是普通台灣電影的四到五倍,難道拍攝時都沒朝商業方向考量嗎?

魏: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只是回到一個「單純講故事」的心態,把一個故事給講好,然後再加入其他的元素:愛情、音樂、喜劇的橋段等等。但我覺得你越是迎合市場,你可能連自己當初創作的初衷都會失去。上帝創造人,一定是先塑一個形體,然後對著形體吹口氣。總不可能對著枕頭,對著茶杯隨便吹一口氣,對吧?用這個概念轉換到電影上,一定是先有一個成型的故事,給它一個主體價值觀,再發展其他的東西。

連:《海角七號》的故事線有兩條,其實這兩條線都可以單獨拍出電影來,當初為什麼要這樣設計故事?

魏:這其實是蓄意實驗自己對劇情的操控能力。《海角七號》甚至可說是我個人的實驗電影,我在這部片裡面不單單是練習劇情操控,我也試圖取得攝影(水中攝影以及日光夜景)、場面調度、視覺特效種種各方面的經驗。回到剛才的問題,兩條故事線也是希望豐富這部片的內容,但雖然是兩條線的故事,也要練習把故事說得很簡單。我想藉這部影片,試別人不敢試的。我希望每拍一部新片就能夠在各方面有新的嘗試,得到新的技能與體驗,才不會停留在原地打轉。

連:我們知道海角七號的故事是從「一封找不到收信人的信件」開始發想的,在這雙線的故事當中,是哪一個先開始的?

魏:一開始是想到一封寫著日據時代地址的情書,落到了一個年輕郵差身上。如果是老郵差取得這樣的一封信,肯定戲劇衝擊效果沒這麼好。既然是要找年輕的演員,我就在想:台灣電影圈還有合適的男演員嗎?不過,台灣的流行音樂卻是在華人音樂市場佔有領導地位,何況這部片跟音樂有直接的關連性,我就決定到流行樂界找演員。既然想到音樂,就想到恆春的月琴,我在勘景之後決定了恆春是這部片的主場景,之後的故事就很順利地,一個接著一個開展了。

連:《海角七號》裡頭有七個角色,剛才魏導說到每個角色都有賦予不同的任務,這些角色來自不同的地方,然後匯集在一起。這是否意味著每個角色都有一個對應的方向?或是對應的族群?

魏:在恆春那個地方,有客家人、閩南人,然後有月琴,月琴就可以聯想到彈奏者是個老人;接著想到的是當地沒有出遠門,還在上學的小孩。客家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勤奮的工作態度,所以有客家的業務員。再來就是原住民,台灣的原住民一般的出路是考公職,當老師、公務員或是軍人警察,所以戲中會有一個原住民警察;再來我希望有個藍領階級,因此出現了修車工人。還有就是到墾丁觀光的外國人,以及到墾丁開飯店的財團。就這樣,把墾丁那裡會出現的族群都湊齊了,其實也就是把台灣島上各種人群都湊齊了。

連:我覺得這部片中充滿了「衝突的美感」。像是那個鎮民代主席,外表行事跋扈,卻又能說出「這片海這麼美,為什麼留不住年輕人」如此浪漫的話;又如喜宴搭棚請客那場戲中,修機車的水蛙對老板娘的感情雖不合道德規範,卻是真情流露;最後眾人不約而同漫步到海邊等待天亮。你一方面呈現台灣的雜亂衝突的生活場景,又讓角色存在小奸小惡的行為,卻極具企圖凸顯這些小人物心中真與美的一面,甚至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不知道魏導心目中是否有特別的美感觀點?

魏:其實我覺得這個樣子是一種「台灣式的思考」,大家看台灣人可能只看表象,看到這個人粗俗的言語或是動作,卻看不到他內心的溫柔。鎮民代表那個角色的原型其實是我父親,我父親並不是政治人物,他把自己定位是「漁夫」,有自己的一艘小漁船,他也有他脾氣不好的的一面,平常不高興就開罵,但是當我母親要我父親出面講一句話以平息爭端的時候,他反倒不想講。他覺得在節骨眼上不應該講太多的話讓別人討厭。我父親知道我在拍片,有一次在喝了幾杯小酒之後,我父親就問我:「這片海這麼美,你們拍片的人為什麼不會想來拍這片海?」這也就演變成各位觀眾在電影裡面聽到的台詞。父親每天去抓魚,我想他是喜歡上那片海洋才會每天去抓魚。其實台灣的男人都是很浪漫的,只是浪漫被壓抑住了。假如去研究台灣歷史上的男人,不管漢人,原住民,都是浪漫的。浪漫的人才會去當海盜,才會冒險想要找到新天地;浪漫的人才會想要到山裡面跟動物在一起。我甚至覺得浪漫是男人的天性,女人只是在外表上的浪漫,而男人的浪漫會產生開闊的天地。

連:彩虹會是你用來當成「作者論」的標記符號嗎?

魏:絕對不會。

我是在拍攝《賽德克巴萊》五分鐘短片之前,得知賽德克族人有個「死後走過彩虹橋去見祖靈」這樣的傳說,之後我在構思《海角七號》的時候,為了如何讓兩個時代的故事可以連結在一起而傷透了腦筋,如果到電影結尾才發生,這個連結會顯得很薄弱。想了好久,最後才想到彩虹:不同時代的戀人,他們看到的彩虹,顏色相同,形狀也相同。當我把彩虹放入劇中之後,我開始察覺彩虹可以被賦予意義:彩虹有七個顏色,每個顏色都很明顯,但是可以相互包容。從這樣的出發點,然後擴大思考,彩虹就有了全新的意義與靈魂,成為這部片要表達的重要象徵。

連:音樂的應用在《海角七號》是很成功的,可不可以談論一下這個部份?

魏:因為這部電影有兩條故事線,所以一開始思考音樂的時候也是兩條軸線。不過,製作初期就已經決定《野玫瑰》是片尾曲,所以我就要求音樂創作者,出現情書時的背景配樂必須可以銜接上《野玫瑰》,<野玫瑰>之後也能銜接上主題音樂,然後還可以連接到老太太拆開看信,這個部份就是主旋律了。另外的思考在於情緒的表達程度:如果某個畫面的情緒渲染力不夠,就要靠音樂釋放更多的感覺。舉個例子,友子在沙灘上漫步,我必須要跟音樂創作者溝通,節奏必須要跟著友子的步伐速度走,然後我再指定「音樂揚起」的點。老阿嬤看信也是一樣,我也設定音樂在阿嬤回頭的時候,音樂必須揚起。很多的時候,只要音樂對準的畫面上的某一點,觀眾的情緒就會被挑起。

連:在電影還沒上映以前,魏導是否有設定過這部片的最大票房以及影響力?有沒有想過這部片推出之後的「最壞狀況」?

魏:其實一開始就預設會虧錢。由於跟戲院有拆帳關係,票房必須達到一億新台幣才能打平。誰敢想一億的票房?我預設在台灣的票房大約是三千萬到五千萬新台幣,我就算贏,超過新台幣五千萬就算大成功。至於海外的票房,當初是有想過,但前提一定是要「引起海外好奇」,台灣市場必須大賣,這樣才有話題性。至於對這部片最壞的想法,頂多就是不賣,虧錢,但我仍相信《海角七號》這部片的品質不錯,我仍然會有下一次的拍片機會,只是案子的大小,不知道。

連:台灣電影創作者跟台灣觀眾之間似乎存在著隔閡,每一次創作者把他們自認為的好作品推向市場,但大多鍛羽而歸。請問你是如何有這樣的自信,確認自己的電影是個市場會接受的東西?

魏:我自認《海角七號》是一個好劇本,而且我說了一個好故事,但是說真的,我那時還是不知道觀眾是否會買帳,我只能把我份內的事情做好。

連:從導演非要找到三胞胎來演戲談起,想必導演必定是「劇本如何寫就要如何拍」,請問在《海角七號》裡面,是否還有劇本寫了但卻沒有做到的地方?

魏:劇本裡面寫到的,都做到了,只是有些沒有做好。但我在前面有提到,這部片有許多帶有實驗精神的事情,包括模型攝影、試驗台灣的視覺特效可以做到什麼程度等等。我拍完這部片,了解台灣還有許多技術方面可以加強的,畢竟台灣電影積弱已久,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趕上的。

連:在《海角七號》當中,魏導有些橋段細節處理得非常好。魏導是否會有把想到的橋段給記錄下來的習慣?

魏:以前曾經有過,但總是忘記得多,記得的少,以後就乾脆不去記了。我想強調「認真生活的重要性」,有些創作者總是一個人窩在家中,看錄像帶、看書,我覺得那是虐待自己。我自己的定性不夠,沒辦法待在書桌前面超過三小時,三個小時已經是極限。寫作兩個小時,我大概就要出外走走,吃個東西犒賞自己。我劇本裡面的橋段,都是生活經驗而來。

連:《海角七號》在國外參展,導演是否有聽見任何特殊的評論或是看法?

魏:其實都是台灣的觀眾理解的比較多,外國的觀眾都很友善,該笑的地方都有笑,大多的回應是「我們看得懂你要表達的」。

回到矛盾與衝突的原點,才能化解現有的矛盾與衝突

連:我們知道魏導在其他的媒體上提到,下一部片要拍攝《賽德克巴萊》,最後希望完成的是《倒風內海》三部曲。魏導如何能夠如此地篤定自已以後要做的事情?

魏:這裡要更正一下說法:下一部要拍《賽德克巴萊》是沒錯,但我仍然不知道是否為了要完成我的夢想,中間還需要經歷許多轉折,走更多迂迴的路,或是接拍其他的案子。換個角度說:如果可以完成《倒風內海》三部曲,那麼我就不會再拍了。《倒風內海》是一本記述西元一六二四年台灣歷史的小說,有漢人、原住民、荷蘭人。小說內原來的觀點只有台灣的平地原住民西拉雅族,我打算把這一個故事用前面三種觀點,開拍成三部片。這三部片如果能夠成功拍完,大概就是我的極限了。

連:怎會想要開拍《賽德克巴萊》的故事?

魏:一開始只是從電視上看到原住民上街頭抗議,覺得原住民似乎無力抵抗社會的改變,但我依稀記得:原住民是曾經對抗過日本人的!最重要的事件是「霧社事件」,還有一位領導事件的原住民莫那魯道。隔天我去書店查找資料時,才發現這個故事的寓意浩大。原住民曾經有過的光榮歷史,可是有許多原住民自己都忘了。過去大家都是用漢人的觀點看待這個抵抗日本人的事件,我希望用原住民的觀點重新詮釋。

連:《賽德克巴萊》與《倒風內海》被你列為這一生中一定要完成的電影,為什麼你會把拍台灣的歷史故事看待得如此重要?

魏:應該說是一種「拿到族譜的心情」。有些人家裡可能會有祖先留下來的藥方帖子,或是點穴圖;有些人可能家中會有祖先留下的遺物,但我沒有。可是如果有一天回家,家裡面告訴你,族譜找到了,你可以想像那種心情嗎?魏姓的家族最早是從山西,然後因為戰亂遷到江西,又從江西到閩西,然後遷台。族譜上寫著來台開基魏氏先祖的名字,最後是我的名字,我太太的名字以及我小孩的名字。我在三十歲左右拿到這本族譜,當下就掉了淚。那是一種發現自己身世的感動,我希望觀眾也能夠體會我的心情,關心我們居住的土地上,過去曾經發生的歷史事件,而這些歷史事件,其實是跟你的血緣有關係。

另外一個想法是台灣社會上有許多的衝突與矛盾,這些問題其實都是歷史因素造成的。台灣劇烈的變動被壓縮在四百年內:荷蘭人、鄭成功、原住民、清帝國、日本人、國民政府,戰亂跟殺戮接連不斷,這是台灣歷史最獨特的地方,也是台灣社會衝突與矛盾的根源。倘若僅僅了解單一族群的歷史觀點,不免偏頗。唯有從宏觀的角度了解台灣歷史,回到矛盾與衝突的原點,才能化解現有的矛盾與衝突。歷史本來就是個循環,在愛與恨之間相互交錯,台灣島上的人民應該感受特別深刻。比方說,你爺爺殺了我爺爺,我恨你;往上一代查,原來是我的先祖有愧於你的先祖;再往上查,又查到了如何如何…。照這樣查找到最源頭,最後查到了最源頭的一棵樹與一顆石頭,這兩者又是如何開始產生仇恨與矛盾的?所以我認為唯有回到原點看事情,才能讓各個族群彼此相互尊重。我自認我有著宏觀的歷史角度,但卻常被人用錯誤的政治角度解讀,這是我比較遺憾的。

歷史是不能遺忘的,但是可以被原諒。回到歷史原點看待歷史,繼而各族群相互尊重與理解,接著才能攜手合作,創造未來。所以《賽德克巴萊》是為了要化解原住民與日本人之間的仇恨,另外還有一個案子,是希望化解國民黨、共產黨之間的仇恨-兩個政黨的最源頭只是哲學上的理念不同,理念的不同造成不同的政黨,一開始只是相互競爭理念,但最後卻造成內戰。這個國共內戰的故事不會是我拍,但是我會參與策畫。

我還是想要強調一點:不要因為我化解了某些族群的仇恨,而造成其他族群對我的另眼看待。這絕不是我的本意。也不要因為我的電影裡面有一句罵台北的話,一封來自日本的信件,就特別猜測我的立場。我現在還住在台北呢!

連:魏導在哲學或歷史上的看法,似乎超越了一般人的水平。魏導喜歡看書嗎?

魏:其實只是單純因為要寫劇本而看書,像《倒風內海》的故事也是因為當時候要蒐集《賽德克巴萊》的資料到書店去,不經意地看了《倒風內海》這本小說,而為了要寫好故事,你一定會去蒐集更多當時候社會環境與歷史背景的資料,甚至是要看看事件的前十年,後十年發生了甚麼事。就這樣不斷的收集資料之下,建構自己的劇本空間。我純粹只是為了要寫劇本而看書。

連:宗教信仰對你生活上態度或創作的關係?

魏:我是個第三代的基督徒,從小就信仰基督教,對信仰也經歷過叛逆期。這些叛逆到現在為止並沒有被壓抑下來,反倒是在我看了許多歷史的書籍之後,讓我對宗教信仰變得宏觀-沒有什麼是不行的。例如說:基督教不可以拿香,那我「鞠躬」總可以吧?基督教不可以拜祖先,那我追思先人總可以吧?那些只是一個儀式,傳統的信仰只是告訴你「不行」但是沒有告訴你「原因」。基督教不拿香的是因為「不可以拜別的神」,我們以前總是用「行為」改變「觀念」,我們現在應該用「觀念」改變「行為」。

連:魏導以前還沒拍《海角七號》以前被人稱「小魏」,現在被人稱為「魏導」,這其中你的心態有甚麼樣的變化?

魏:我還是喜歡大家叫我「小魏」。喊「魏導」好像就不可以聊天了。

連:魏導覺得大陸跟台灣有無任何電影交流與合作的機會?

魏:以現階段而言,大陸電影要到台灣來通行無阻,例如《集結號》也在台灣的戲院放映過;但台灣電影要到大陸去,審批作業還是很複雜。我自己的構想是從交流觀摩開始:每年選十部台灣電影以及十部大陸電影,到台灣辦大陸影展,到大陸辦台灣影展,在每一個城市巡迴放映。但我不知這樣是否會牴觸大陸的法規?或是把放映地點改到學校,辦理台灣影展,當成是文化交流活動。文化的互動是可以走在合作之前。電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無論是文盲、高級知識分子,都可以透過易懂的影像了解彼此,然後再談合作。

連:給「下一個青年導演」有何建議?

魏:我也還算是青年導演吧!我認為每個人在釋放能量時,還是要多吸取養分,所以,多看書吧。

2008年5月17日

電影攝影師、燈光師的夢幻網站-美國攝影師協會

美國攝影師手冊,目前有第九版你喜歡拍片嗎?你的志願是想當攝影師或是燈光師嗎?這裡要介紹一個實用又可以炫耀的網站:美國攝影師協會

這個協會成立於一九一九年,算起來到現在有八十九年的歷史了。目前這個協會最重要的刊物是每個月一本的《美國攝影師》月刊,而且還有電子版跟podcast 可以訂閱!而對於我們「外國人」而言,最新鮮有趣的,該是網站上的商店,販賣了一大堆跟電影有關的器材、書籍、衣服、帽子....

坦白說,在台灣,燈光與攝影除了在影視學校學得基礎技術以外,知識的傳承很多還是靠師徒制,或是要在工作中碰到狀況才會成長。而這些外文寫成的攝影、燈光書籍,也因為台灣市場太小,一直沒有人引進台灣,我們只能用網路購物的方式滿足求知慾。我最近的一次購物戰利品是《美國攝影師手冊》,這本書儼然就是一本便於攜帶的攝影師百科全書,方便攝影師在工作的時候,可以隨時拿出來解決問題。裡頭包含了許多實用知識:世界各地日出日落時間、景深與光圈對照表、各種電影攝影機的裝片方式...等等。

另外,在ASC網站常常可以看見一些新奇的產品,例如DV使用的濾鏡、最新的導演鏡、場記拍板、甚至電腦軟體、影片或DVD 教學等等...這些全部都跟電影有關。

什麼?這些你用不到?那就請到衣服跟帽子部分瀏覽。這裡的衣服、棒球帽都是有電影攝影機圖案的,非常適合穿到任何電影展、電影節裡面晃來晃去,不怕沒有人注意你。購自網站的 T-Shirt

當然,回過頭來,我還是要感謝「美國攝影師協會」的存在,它的價值在於將電影技術變成月刊、變成一本一本的技術書籍,然後發行到全世界。美國攝影師協會肯定是一個對影視學生非常有幫助的網站。

 

 

 

 

 我很喜歡這個仿硫磺島戰役的圖像。目前絕版中。

2008年5月1日

倒數第二篇《錄鬼簿》

五月四號下午15:00要重播《錄鬼簿》,這忙碌了足足半年的事情,該告一段落了。

下面是給已經看過第一次,而想要重看第二次的觀眾,我們來玩「大家來找碴」:

a. 導演其實有在某一個畫面裡,那樣其實是穿幫鏡頭。請問導演在哪裡?

b. 有沒有觀眾可以完全列舉劇中所有提到的作家、書名?

c. 劇末李全新開設的書店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特別意義?

d. 李全最後到底有沒有聽見書裡傳來的聲音?

製造地震的方法

事情就要結束了。謝謝網友抬愛!

2008年3月13日

配樂的用途

剪接剛完成的時候,我拿給一位前輩看,前輩說:「唉呀!這可惜了,有些場次可以多個一兩秒,時間可以再延長一點點,用來渲染情緒。」聽到這裡,其實我非常忐忑不安,好像被人家說得很失敗的樣子。我甚至常常有個念頭:是不是還要回頭去剪接處調整秒數?

剪接完畢就是上音效、上配樂。以前說真的,只知道配樂是用來表達情緒用的;我還聽過迪士尼對電影音樂的看法:迪士尼認為電影音樂是「卡司之一」,所以迪士尼的動畫片對音樂要求相當高;我也聽過影評人對迪士尼配樂的嘲諷:「請在這裡哭,請在那裏笑」,所以,電影音樂扮演了一種提示作用。

而從我做這部片,我深刻地體會到了配樂的功能性。第一,就像先前我說的剪接問題,加上配樂之後,配樂可以「暗示」在這裡結束,那麼先前的問題就不存在了,等於是用配樂重新定義「Ending」;第二,加快影片的節奏,還沒上配樂以前,總會有一些無法取走的片段,聽起來只有對話,感覺「太乾」,等到配樂附上去以後,發現配樂還可以修飾節奏。

再來的功能就比較傳統了,配樂可以提醒觀眾「這裡要注意一下喔」,這樣即便是頭偏過去,臨時沒在看劇情的人,也會被音樂吸引回來。

昨天的進度已經把配樂疊上去了!在這裡要特別謝謝聶老師功力高超。不過,還是要請各位耐心等候,得要再一陣子呢!

2008年2月22日

《錄鬼簿之三》七公分髮簪事件

髮簪大概是我們戲裡面,數一數二的重要道具。一開始的時候,美術Hogan 在網路上看到一隻素雅的髮簪,如圖所示:七公分的髮簪

這隻髮簪,我是最早看中意的,但卻是網路拍賣品。我們兩個都忘記了網路賣家的註明:長度七公分...

後來拿到手上的時候,這隻簡直是牙籤!我們只好另外尋找來源,然後,找到了這一隻髮簪:

DSCN4250

這隻髮簪有趣的地方是,它很粗,簪針是尖的,又很硬,其實還真的蠻像是古代婦女用來自衛的武器。

最後一張圖是兩隻髮簪的比較:

DSCN4256

很嚇人吧!到時候請各位觀眾盯著電視機看,這隻髮簪在戲裡面的特別意義。

先賣關子囉!

 

 

 

 

2008年2月19日

《錄鬼簿之二》原著小說與改編劇本

去年的這個時候,公共電視徵求「小說改編劇本」,我原本早早就準備了一個本子,改編自一個名小說家的短篇小說。可是四處找他不著,在得不到授權的情況下,只好另起爐灶。有一天,我在網路上閒逛,突然想起犬馬先生寫的《踏雪》,這一篇我其實已經看了四五回,越看越有趣,勾起了我改編的興趣。不過,這個故事看起來,好像不大不小-如果這個故事搞大,其實是一個蠻好的電影劇本;但如果是在公共電視的預算內拍,不知會變成甚麼樣子?

不管了,先找作者再說。我厚著臉皮,寫了個 e-mail 給犬馬先生,告訴他,我想改編他的這篇小說。犬馬先生倒也爽快,一口答應讓我改成劇本,送去參加投案。不過,這篇如果要變成好看的戲劇,大概有幾點要克服:

沒有女性角色。看起來會比較陽剛。

故事稍短,大概只能撐一個小時。

特效大概會很貴。

書店裏頭的書太雜,好像沒有扣住一個主旨。

光華商場都已經拆了。在哪裡找得到相同的場景?

在這裡就真的很感謝犬馬先生!他全然地放手讓我改編,還給了我很多意見。我在改寫成劇本時,就增加了一個女性角色,另外,我把故事重心轉移到文學傳承上,犬馬先生也欣然同意。另外就是加入女性角色後,男主角與女主角可以有其他的戲份可以發揮。最後就是特效的部分與「光華商場在哪裡」,我先不管它,等到中了再說。

結果,就真的中了,中得令我有些心煩。特效大概很貴吧?要去哪裡找光華商場?

我們最後是在牯嶺街的二手書店當主場景,把這個故事完成。特效的部分也在預算內做好,這都得要感謝製片 Hyper 的協助-山不轉路轉,既然重點已經不是「重現光華商場」,那就把這件在意的事情給忘了。我常常在籌備期悶住:原來導演就是一直做決定的人:布置一個場景要多少錢,如果換去別的場景,可以免費....等等等等。那時候心想:寫小說的人,快活多了!可以在文字裡面悠遊,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可以寫恐龍復活,可以寫超人救地球,可以寫地球末日....但是在轉換成戲劇時,就變成「臨時演員一個多少錢」這樣的問題...

戲,終於拍完了。從犬馬先生大三時候的寫的得獎小說,到中時電子報上面點閱率最高的小說,到公共電視審查通過的劇本,到真正執行劇本,真的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犬馬先生寫小說時,大概光華商場還在;這會兒,就再也不能回復了。等到時候播出,各位觀眾可以細細觀察,從小說到戲劇,這一路上故事的變化。

2008年2月9日

《錄鬼簿之一》:二十歲的眼淚與英雄旅程模式

那已經是五個月以前的事情了。去年十月份,公共電視通知我,因為有人「可能」要放棄這個人生劇展開拍的機會,要我這個備取的案子預先做準備-這真是個尷尬的境遇。別人還沒完全放棄,我怎麼開始去作準備呢?大概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我的心情有如水井上的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等到公視真正告訴我說「機會來了!」我卻又陷入哈姆雷特的困惑當中-要拍還是不拍呢?

我當時投件的心情,只是想學個經驗罷了。結果,正取的案子當中,有人因為劇本規模太大而放棄,也有人因為另外得了「高畫質電視節目獎勵」而放棄公視的機會。我的耳朵旁邊總有兩個黑白天使在對我說悄悄話:黑天使說「拍!」,因為機會難得;白天使說「不拍!」因為我還沒準備好,況且這個劇本,如果有電影級的預算,應該會更好看。結果是黑天使獲勝,因為要找到金主拍攝成電影,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拍!」黑天使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中。我向公共電視台回覆「我拍!」,然後,一個午後下著雨的星期三,我跟著我的師父謝老大,開車走了很遠的路,到內湖公共電視台簽約。我忽然想起神話學理論中的「英雄旅程模式」英雄旅程模式圖解 ,這是撰寫電影劇本的基本公式,懂得這個公式就可以寫《星際大戰》,《魔戒》、《超人》等等大片。而現在,我其實就是英雄旅程模式中的主角。「接受徵召」之後要「踏上征途」,路上還要「招兵買馬」,最終目的要「解救公主回家」。

那一天,簽完約,康寧路下著大雨,我開著車離開公共電視台。車上的收音機傳來陳昇的歌《二十歲的眼淚》,我想到我二十歲時候的夢想,在接近四十歲的時候實現,有一點不敢置信的感覺。我知道,簽了約以後,不拍就是毀約,我沒有回頭的機會,只有向前,向前,向前...

藉此篇部落格,先向一路陪同的謝老大,還有原著作者犬馬致謝。這部人生劇展的片名是《錄鬼簿》,如果各位讀者對於本片的故事有興趣,請到這裡看看小說原著,然後,就期待本片上檔囉!

2007年10月20日

電影、資金、我,有時還有老媽

先回憶幾件跟電影人有關的新聞事件。

事件一,電影圈的夫婦檔,相識在電影訓練班,兩人夫唱婦隨了好一陣子。但是後來,婦不願意為牛後,總是覺得夫可以拿到電影輔導金,她就拿不到,兩人摩擦越來越深重,這對電影圈金童玉女就對外說,他們的「第三者」就是電影。他們離婚了。我真的為他們的離婚哭泣過,儘管我不認識他們。

然後,他們兩位就好像...消...失...了...

事件二,另一對電影圈的夫妻檔,先生是導演,太太是編劇。兩人大約在十年前向地下錢莊借貸來拍片,片子拍完後,戲院票房奇慘,躲了好一陣子,最近才出現。

事件三,還有一對電影圈夫妻檔,先生在學校教書,在寒暑假拍片,太太則擔任他的製片。他們所幸還有一個教職,比前面兩對夫妻好多了。事實上,他們也常常為了拍片資金發愁。

事件四,最近的事情。有位導演負債七百多萬台幣,拍完一部作品,在國外拿到一座獎。

事件五,另外一位導演,片子拍完以後,沒有宣傳費,片中的男星自費從日本來做宣傳。

事件六,就是我老媽-她有一個一直做電影夢的兒子-這也應該算是「跟電影人有關」。她問我一句大哉問:

「拍完電影以後,還剩下甚麼?剩下負債?剩下獎座?」

好問題。我也想了很久。

我的老媽是小時候會帶我去看《江山美人》的老媽,她學歷不高,但是天天看報紙。她對電影圈的結論是,就少數幾個人經濟狀況很好(大概十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完),其他百分之九十的人其實是在「貧窮線水平」以下掙扎-這樣的看法不能怪我老媽。老媽可能不知道,這個行業最賺錢的是攝影師,但是,媒體需要好故事,那種負債去拍片的便成了媒體眼中的悲劇英雄。

我換個方式說好了。台灣的電影圈,我覺得缺乏「安全的故事與新聞」-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寧願常常聽到誰誰誰拍了片,沒虧錢沒負債,甚至還希望可以聽見有人拍完片賺點小錢,買了一部二手車。而那些負債去拍片的同業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連累到家庭,或連累到父母?或是要怎樣才能還清這些負債?

事實上,你們連累到其他人。你們的新聞影響了我們的父母家人親戚朋友對這個行業的觀感。從在校時期開始,真的就有不少人是「電影先開拍再說」,等到片子拍了一半,資金沒了,再到處找錢。畢業之後,這樣的行為模式持續著,使得有理想、想創作年輕電影人似乎都跟負債畫上了等號。我真的很希望,各位拍片的時候,除了一股衝勁,也要考慮這樣的決定,可能影響了整個電影圈,還有他們的家人。這裡要向老媽喊個話:有人投資我拍片,我就拍。再不然,我只要賣劇本就好。老媽,我絕不會動到你的老本的!

 

 

 

 

補充事件七:兩年前有人用兩百萬拍五分鐘電影,希望爭取到可觀的資金投資一部史詩般的原住民抗日電影。後來,沒有下文。我想,這大概就是「安全的故事與新聞」吧。

2007年7月11日

第一次投案就入選-快快樂樂無痛參加公視人生劇展徵選徹底解答操作手冊(三)

前面兩篇已經把該注意的重點大概都 PO 上來了,今天這篇不會太長,但是會補充說明一些重點。

在我去複審以前,總有人提醒我,要定好攝影師是誰,甚至演員製片是誰,最好都先決定,形成一個「豪華打線」。也有前輩提醒我,評審會問:「製作費不夠怎麼辦?」那我這個主事者必須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據說這都是每回必問的考古題,結果這些題目一題都沒問,原因是評審的專業幾乎都是編劇,也就是說,他們在乎的是故事。

說到公共電視人生劇展的評審們,學問可大了。評審的來源大概有幾個方向:第一,在學校教編劇或是電影製作、電視製作,但是很久沒有參與業界的影視製作;第二,業界的前輩,也是接近半退休狀態者,含飴弄孫的時間比較多;第三種是目前正在業界的中生代知名導演,只是因為他去年參加過徵選,今年就來當評審。講到這裡,我的結論就是:評審其實就是你以前在影視學校內遇見過的專任老師或兼任老師!在學校就要燒好香求保佑!

所以說,見評審的時候最好還是要稍微端莊一些。最起碼,評審在業界的輩分頗高,搞不好明年再投人生劇展,還是會有相同的評審。誰知道?

從二月一日的所發佈的公視新聞稿到六月二十五日公佈評選結果,將近五個月的時間,徵選活動總算落幕了。在這裡還是要謝謝公視開啟了一扇窗給剛進影視工業的新人,也希望明年評審面談時間不要這麼短,更希望今年沒有入選的朋友們,我們一起加油吧!希望明年還是可以看到各位!

2007年7月8日

第一次投案就入選-快快樂樂無痛參加公視人生劇展徵選徹底解答操作手冊(二)

上次說到初選參加的過程,其實那只是小CASE 而已,真正的重頭戲在於複選。一般而言,絕大多數的投稿者都不是影視製作公司重點栽培的對象,幾乎都是「跑單幫的」。如果你正好是後者,請繼續看下去。

當你通過初選後,就得要寫劇本、還有募集製作團隊。請注意看初選新聞稿,從得知入圍初審到複審交件,只有一個月而已。到這時,你需要一位拿手的製片,對影視製作環境熟稔的製片幫你忙-但我個人認為,「有熱忱」是第一要件,甚至是你的「換帖兄弟」肯挺你到底,這就夠了。製片主要的任務就是打電話去找演員、燈光、攝影師、音樂、美術、甚至找場景...然後就要開始預估製片成本。由於這個階段才初選入圍,有許多事情沒辦法確定,造成預估上的困難。換言之,這整個團隊其實也不能肯定地答應你,然後排開他預定的工作不做,因為你的也是一個未確定的案子罷了。但是,有趣的是,公視方面當然希望你確定的事項越多越好。有人曾經開玩笑地說,如果金城武肯演人生劇展,這個案子一定過!想當然耳,金城武參與的片子,他的經紀人一定看過案子,整體的元素都一定在水準之上,真的叫做「電影塞進電視裡」,豈有不過的道理-但預算應該可怕得驚人!

說到這,我們來看看公視的角色。公共電視提供這個園地給影視圈發揮創意,他們當然希望有實質的回饋-金鐘獎!這樣才能對得起捐款者,又或是說,我們拿了公視的資金去拍片,我們感謝公視栽培的方法,就只有拿金鐘獎了。

講來講去,我們必須提到最重要的關鍵元素:錢!公共電視對每部《人生劇展》最多提供新台幣一百五十萬元,而且內含 5% 的營業稅。老實說:真的不夠。因此,如果各位注意看公視人生劇展現在播映的內容,幾乎都不搭景,拍攝地點可能是鄉下、果園、學校,而故事是真的貼近生活。倒回去想,在你投稿的時候,就要設定題材了:千軍萬馬不能拍,雕梁畫棟不能拍,沙丘城堡不能拍,因為那都是花大錢。另外一個議題,因為這部電視戲劇是公共電視委託製作,所以電視版權歸公視所有。除非你這一方出資接近公視的資金,那就可以談版權-這種例子幾乎沒有。又有一種是投稿者會做出「電影版」跟「電視版」,電影版就可以跟公視談,然後由導演持有,到國外影展賺獎金。

錢不夠怎麼辦?好問題,可以先問你自己。公視都願意拿出一百五十萬了,你自己呢?是否願意「為藝術犧牲]呢?有人是用走一步算一步的方式,想要藉由電影劇本獎、短片輔導金去「補充子彈」,務實一點的就真的自己掏錢墊款-這全都是取捨問題,看自己覺得值得不值得。

暫時談到這裡。下一次要提的是「複審見聞」。小弟敝人不才在下我的案子,其實是有在這張新聞稿中。嘻嘻,歹勢....

2007年7月6日

學生時期作品-少年夏不安

第一次投案就入選-快快樂樂無痛參加公視人生劇展徵選徹底解答操作手冊(一)

對於許多嚮往製作電影的朋友而言,通常公視的《人生劇展》就是一個大家擠破頭的入門園地。因為公共電視的節目沒廣告,人生劇展時間長度七十八到七十九分鐘,其實就是一部電影的長度-只不過這部電影是在電視上放映,而公視提供資金供你發揮夢想。不過,版權歸公視所有,拍攝的機器也不會是電影攝影機(除非你自己願意掏腰包)。本系列文章將完全公開參與《人生劇展》徵選的辦法。

首先,請先研讀這篇新聞稿

在這篇新聞稿中,有幾項重點:第一,題材。事實上,公共電視每年要的題材都不同,今年正好是要小說或故事改編。第二,投稿者必須要有個「營利事業登記證」以及「廣播電視節目供應事業許可証」。比較麻煩的是第二點,一個新人怎麼可能會有這兩項證件?不要急。第一關其實就是人脈比賽,是可以檢驗你在影視圈的人際關係的。如果你是那種影視製作公司刻意栽培的新秀,你就不用來讀這篇文章了!再來,你也可以去找你以前合作過的廣告公司、拍攝過劇情片的公司。如果再沒有,表示你對這個圈子陌生,這就有點難辦。到這種地步,新人只好硬著頭皮開始打電話:「喂?某某某影視製作公司嗎?我有一個很棒的故事,想要投公視人生劇展,不知道你們是否有意願跟我合作?」這裡還有一個重點要注意:公視提供的拍片資金是提供給影視公司「委製」,內含百分之五的營業稅。

OK,兩個月過去了,我們又可以在公視的網頁上看到這樣的新聞稿

在這篇新聞稿中只有一個重點:向人生劇展遞案的,起碼有六十一件案子,通過初選的有十九件,初選錄取率約為百分之三十一。這個時候就要開始做功課了,你可以使用搜尋引擎查詢各家製作公司的來頭:「咦?這家是明明是廣告製作公司,怎會來遞案?」「咦?這家以前只拍工商簡介,怎麼突然參加人生劇展?」你就可以合理懷疑,這些公司是「被委託」出面的,遞案的導演或編劇應該很年輕。另一種是以「某某影視製作公司」出面,這種案子的實力很強,提案人多是該公司刻意栽培的新人,甚至有些公司設有經紀部門,可以直接調動演員,這種最可怕。接著是以片名在網路上搜尋,你會發現:有些是某年度的文學獎得獎作品,有些是名教授的故事。這樣各位就可以惦惦自己的斤兩,評估自己的案子。想一想:怎樣把自己的案子「賣相」變得好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睡覺去!

2007年6月30日

電影系畢業,有頭路嗎?

這個問題已經是自一九八零年代以後,源遠流長的「考古題」了。就像我電影系的老師,他叫計程車載到學校,總是不想提起他在電影系教書。原因是話匣子一開,計程車司機的言論都是一知半解,而這樣的「閒聊」是不會有結果的。今天,就讓我的親身經歷,向大家做一個簡易報告。

是的,狹義的「電影」在台灣真的很不景氣,且台灣沒有「電影工業」,有的只是「電影手工業」。在台灣拍電影很難賺錢,收支平衡就該鼓掌,但仍有人前仆後繼要拍電影,賠錢在所不辭。不過,廣義的影視工業仍然需要很多人才,我的同學們幾乎百分之八十都在廣義的影視工業內。

電影系畢業後的第一種生活型態:接案子。我的同學之中,有一位目前為止「混」得不錯的,他自己開了工作室,主要接MV以及廣告片;他的MV 還入圍過金曲獎,五月天、伍佰、蘇打綠、濁水溪公社、蕭亞軒...都找他拍過MV。就因為他「混」得不錯,我們都畢業了,他還是以休學身分繼續當學生,但這只是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策略罷了。另外一位女同學,得過去年金馬獎最佳短片獎-讀者還是想不出來她是誰,對不對?因為台灣的媒體都繞著參加金馬獎的明星們穿甚麼衣服,誰跟誰碰面會不會尷尬,金馬獎影帝影后是誰等等。盡管她拿了一座金馬獎,生活還是跟以前沒甚麼不同,也沒有鍍金的感覺。在這種接案子的生活型態中,也有人都是「跟片」,跟著拍攝劇組工作,從事製片助理、攝影助理、燈光助理等工作。當然,案子一拍完,就又立刻恢復失業狀態。

電影系畢業後的第二種生活型態:領薪水。台灣有個有趣的現象,念電影系的總是女生多於男生,這應該跟東方重男輕女有關,男生必須扛起家業,女生則可自由發展。所以在電影系,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畜牲用,而畜牲還有可能當演員哩-回到正題,有些愛拍片的女生,只要撐得住,最後會變成導演;有些拍一兩部片之後就怕曬黑怕累翻的女生,最後就改到後製作公司上班。這些後製作公司並非朝九晚五型態,是被客戶追著時間跑的。客戶需要甚麼時候要上廣告、戲院放映、或是電視節目要上檔,做剪接與字幕的後製人員就得跟時間拚命。尤其收視率高的連續劇,後製人員幾乎可用「無日無夜」來形容。

電影系畢業後的第三種型態:窩在家中寫劇本。這樣的人極少數,通常會與第一種生活型態混搭。其實在台灣,目前機會算是蠻多的:人生劇展徵案、優良電影劇本徵選、金穗獎、電影短片輔導金、長片輔導金、客家電視台徵案...台灣電視頻道多如麻,想要求發展的話,機會其實很多,只是,那不再叫做電影。

電影系畢業的第四種型態:沒有在影視工業。這樣的人不是沒有,但有些進了廣告業,有些則與影視工業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就像我,只能寫部落格過乾癮。

其實,電影系畢業還有一種「高層次」的生活型態:先出國留學或出國比賽,拿了學位,回來當老師或是「留美導演」。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當他們在學校傳授電影的相關知識時,他們還是會遇到家長的質疑,搭計程車時還是會遇到運匠大哥問道:

「電影系畢業,有頭路嗎?」

2007年2月27日

又有新玩具-Krasnogorsk-3 電影攝影機

各位看倌!照過來照過來,大家靠近一點,又到了介紹我的新玩具的時間了!麻煩請快遞從後台把東西推出來:看到沒有,這是一個黑色的皮箱,感覺上有點舊。現在讓我把這個皮箱的扣鎖打開,取出裡面最重要的東西,慢慢拆開泡泡袋....各位看啊!這是一部電影攝影機,蘇聯製,堅固耐用,純機械式,惡劣氣候下不怕故障。請各位掌聲鼓勵!!後面的不要擠,不要擠,警衛,快叫警衛來,有人衝上台來,搶劫,搶劫啊......

放心好了,這種情形絕對不會發生。現在大家都喜歡數位相機、數位攝影機,誰還會去慢慢裝底片,測量焦距再拍攝?

我就會。

這其實跟沖泡咖啡然後再喝是一樣的道理。有人買三合一咖啡,撕開包裝隨沖隨喝;有人買咖啡豆回家,手工磨豆再找山泉水,用過濾壺沖泡。更有甚者玩「冰釀咖啡」,衝天高的玻璃管柱底下放著咖啡壺,盛滿一壺好似需要一年。說穿了,我們都是要那個過程-越繁複的過程會把事情給儀式化、神聖化。

這部電影攝影機是鼎鼎大名的K3 攝影機-其實還有 K1,K2,K4的型號,只是 K3 比較有名氣。說起來還是要感謝列寧還有蘇聯共產黨,他體認到電影可以成為宣傳共產主義的工具,所以大力扶植電影產業,也造就了獨樹一幟的電影理論。想想看:在冰天雪地製造的電影攝影機,一定很耐用。這部攝影機全機身是鑄鐵打造,無論握舉都有厚實的感覺。動力是發條,扭緊就可以拍攝三分鐘。沒錯!就只有三分鐘,拍完三分鐘之後,就得拿個暗袋,把整部攝影機套起來,卸下拍完的片子,再裝上未拍的底片。如果使用機器得心應手的人,可以拍出很棒的電影質感;如果不會拍,那也可以拍到一些像刮片、焦距不準、跳格等等電影才會有的「特效」。各位有看過伊恩萊特的《勇闖天涯》嗎?如果有注意的話,裡面就有用到電影攝影機與電子攝影機作畫面質感的交叉運用。

因為只能拍攝三分鐘,所以這部電影攝影機大概原先就預設好使用目的,是給家庭攝影與初學攝影的人使用。我在網路上查了一會兒,朝陽科技大學的傳播藝術系也買這種機種給學生電影攝影用呢。而最有趣的是那些在 eBAY 上頭的賣家,總是說 Spike Lee 喜歡用這台。現在,當我手上舉起這台攝影機的時候,我總有多重想像:

我很像是前蘇聯蘇維埃真理報的記者,負責拍攝第三國際聯盟大會的畫面給友邦波蘭、東德、古巴、捷克、南斯拉夫宣傳....

我又很像是剛剛買到攝影機的蘇聯中階軍官,我要回家去拍攝我的孩子在練習「紅色十月革命紀念遊行」的情況....

我更像是一個回到大一大二的學生。透過這個攝影機,我即將要開始探索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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