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30日

來了!來了!從 EBAY 的網頁上輕輕地滑下來了....


從上回買了 16mm 放映機以後,我就開始到處尋找適合放的影片。結果,居然還能在 EBAY上頭發現一千多筆「放膠捲」的影片


我買的兩部影片。別懷疑,東西在我家!一千多筆....這要怎麼挑才好?大部分的是迪士尼卡通、華納的卡通;少部分為劇情片,伍迪艾倫、星艦迷航記穿插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家庭影片,跟史蒂芬史匹柏九歲時在家拍的一樣;而絕大部分都是新聞片與紀錄片。


我想了想:我走收藏路線好了。我向一位住在阿拉巴馬州的賣家,標購得兩盤影片:《China: An Emerging Giant》,《China is changing face》一盤是美金一塊三,另一盤是美金六毛錢。兩部片的片長大約都是二十五分鐘。我對這樣的售價相當滿意,可是,加上運費,總價為美金六十六元!


賣家說他因為整理影片的關係,所以晚了一星期,用美國郵政寄出。那時候時間是十月二十四鐵盒上的資料。原來這是學校公物,現在跑到我手上...日,賣家還說,影片相當重,所以才會那麼貴。十一月七日,根據美國郵政的追蹤編號,貨物已經在加州離境-可是,到底是坐船還是坐飛機?


等等等,盼呀盼。賣家的網站交易上曾有過少許一兩筆紅字,這使我心情忐忑起來。賣家會不會騙我?我請賣家幫我到郵局問問,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也許是因為賣得太便宜,賣家懶得動;也或許是他住的地方像是《斷背山》一樣的地方,離郵局有一段距離。在這段等待的日子裡,我問過中華郵政,他們說還沒收到;我也試圖聯絡美國郵政,可是美國郵政的電話是免付費的,反而禁止外國電話進來。就這樣,在抓瞎與未知之間,度過等待時光。我甚至不知道影片何時會到...

今天中午,十一月二十九號,公司總機小姐說有一個沉甸甸的包裹要給我,我想,那就是了!我把影片抱著,心滿意足地回辦公室,然後,向全辦公室的人展示我的戰利品。今天,我應該提前下班的。

根據片盒上的標籤,這原先應該是當地圖書館的收藏影片,也許是因為沒地方放的緣故,所以才會跑到太平洋的另一端,輾轉到了我手上。既然放映機也有了,影片也有了,接下來,就是要把這兩捲有聲影片掛在我的放映機上測試


影片還沒掛上放映機,它們是否合得來?


放映機還沒經過測試,放映測試到底會不會成功?


本人花錢去買這些玩意兒,本人的太太甘會心痛?


請看最新連續劇:再~生~電~影~片....片片片.......

2006年11月18日

耳疾禍福

國三那一年,感冒引起鼻子毛病,繼而因為擤鼻涕,造成耳朵受傷。此後,中耳炎就不定期地拜訪我的左耳。

最近,「它」又來拜訪我,好像是跟我洗澡的時候耳朵進水有關。我的耳朵會分泌出有味道的分泌物,醫生說,這是慢性中耳炎,可能要花更大的時間治療。醫生給我一罐耳滴的小瓶子,說是要把藥水滴進耳朵,每日四次。

回家後,我側躺在沙發上,在我的左耳中滴進兩滴藥水。藥水盈滿耳道,深入中耳,一時之間,我的聽力忽然降低許多;再加上右耳貼著沙發,忽然間,我覺得我進入了一個靜默無聲的世界.....

我覺得吵雜的世界離我很遠.....

妻子打掃的聲音,好像離我數十公尺遠.....

電視上的劇情有槍戰,但是我卻聽不見槍聲...

我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側臥。世界變得安靜。

五分鐘過後,我得要起身。剛剛的藥水開始從左耳洩出。週遭的聲音又回到我身邊。很快地,我確認我是這世界的一份子。

每日要滴四次耳朵....那就表示,每天我會有四次五到八分鐘不等的時間,我可以享受一個人的世界。


2006年11月12日

誰還記得陳映真?

 

中國時報報導:作家陳映真,在北京二度中風,於加護病房中昏迷不醒;隔日聯合報報導:陳映真已經甦醒,只是身體微弱。中國時報的報導篇幅比較大,聯合報的報導只有一小方塊而已。

陳映真的時代,過去了嗎 ?還是說陳映真的年代根本不曾發生過?不,不會的。

陳映真的最後一本小說選一九八五年,天下雜誌剛創刊不久,黨外雜誌放在書店的角落,《影響》電影雜誌尚未創刊,《第三波》電腦雜誌放在書店架上顯眼的位置,下頭放著青文出版社的「小叮噹」。那時的我剛上專科一年級,我會去書店翻閱《小叮噹》、《讀者文摘》、《第三波》,可是卻有另一本雜誌,用滿版的照片吸引我-當然,那時的《光華》畫報是彩色的,唯獨這本雜誌是黑白的。這也可能是台灣唯二最早用「看圖說故事」的雜誌,而這本只採用的黑白照片的雜誌,是如此地懾人...

這本黑白照片為主的雜誌,就是《人間》。《人間》雜誌用照片訴說著中下階層的處境,環境的汙染、老兵、原住民、女工的生活。如果你把《光華畫報》與《人間》並陳閱讀,你會很難相信兩本雜誌說的是同一個地方。如果說《光華畫報》是官方的,歡樂的,歌頌經濟成長人民富裕的,那麼《人間》就是鄉土的、控訴的、真實呈現經濟成長背後的犧牲者。也因為《人間》的緣故,台灣出現了紀實攝影師,出現了紀錄片工作者,出現了報導文學:關曉榮、張照堂、藍博洲、盧思岳、鍾喬、廖嘉展...《人間》在二十年前埋下了關懷鄉土的種子,在今天開花結果。

《人間》雜誌的創辦者,就是陳映真。這位土生於苗栗竹南,土長於台北鶯歌的作家,是極少數「還活著的台灣馬克思主義者」。先不論其政治立場,他的小說永遠像是電力不減的手電筒,以微弱的燈光照射在戰爭下的人們、資本主義下動彈不得的人們、歷史下認同流動的人們。認識陳映真,其實是從他的最新小說《忠孝公園》開始的。陳映真以本省、外省的兩個老年人在忠孝公園運動開始,牽引出兩個人的生命史。本省老先生曾被日本人送去南洋當軍伕;外省老先生則是在「偽滿洲國」做過官,跟日本人合作無間。這兩人都曾為日本人工作過,對待日本的態度以及在台灣對政黨的認同,卻完全地不同。小說中以文字建構出動盪的中國大陸、戰亂的南洋,不安的台灣海峽。

故事的結尾設定在兩千年總統大選之後。外省老先生因為國民黨失去政權,等同於失去庇蔭而自殺,本省老先生因為要不到日本的軍郵儲金、戰時軍餉,突然不知道自己當年為何而戰,為誰而戰;政黨輪替後的政府要求他們不要向日本催討,以免影響新政府與日本的關係....

這就是陳映真。一個用故事講理念的陳映真。 我有幸在 2004 年的夏潮文學營見到陳映真。他對韓國的學運、工運侃侃而談,也對日本的共產黨、左派知之甚深。我曾經想要拿他的小說《上班族的一日》來改編成我的畢業製作,因為,那篇小說,總讓我想起自己。

最後一次看見陳映真發表文章,是上回他對大陸《冰點》停刊事件,回應龍應台的批評。他從不掩飾他對西方文明影響中國的厭惡,也從不隱瞞他反美親中的立場。在他的眼中,龍應台只是用西方的觀點看中國罷了。他的觀點並不稀奇,稀奇的是,一個人從小到大,歷經區域政治、歷史的轉變,即便他眼中「社會主義中國」也已經「走資」,他心中仍有一個社會主義的烏托邦。

陳映真到中國大陸就醫,多少免不了是政治立場的影響。可是,我們不能夠忘記那個打過鄉土文學論戰的陳映真,辦過《人間》雜誌的陳映真,終身追求一個理想世界的陳映真。

2006年10月8日

我的新玩具: 16mm 放映機

我的新玩具我在拍賣網站上閒逛,一個「大玩具」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部十六釐米電影放映機,看起來好像跟我的年紀不相上下。賣家說,他是個玩唱盤音響的玩家,喜歡收藏古董電氣設備。這部放映機是他幾個月以前買進來的,但是他不會使用;不過,插上電還能動。只是他沒有放映用的片盤,甚至影片。

我倒是有一捲「影片」:大四升大五時,我參加柯達的攝影研習營,在阿榮片廠所拍攝的測試。現在,賣家賣得便宜;如果我真的想要這部機器的話,還得先找到放映用的片盤。因此,得要打電話:

DSCN0893謝老大、電影系、台北影業、現代影業.......最後,在大都沖印找到片盤。這不禁令我想起木蘭辭:「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韀,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接下來,就是約好賣家,現場測試一番。我在賣家的地下室倉庫內,把這部機器抱了出來。當我開啟箱子,撐起前後兩個片盤支架時,你無法想像我的興奮程度!片盤支架是厚實的鑄鐵製成,難怪機器到今天還能運作,不是沒有原因的。接著掛上我的「影片」作測試,在一番折騰之後,我學會了讓影片"Forward", "Reverse",還有調整影片過機器的鬆緊度。只不過,燈光偏黃。當「台北影業」四個字清楚地投射在牆上時,儘管顏色不對勁,我當時樂死了......

我趕忙地把機器抱回家,想要「獻寶」給老婆大人看。桌子擺好,機器打開來,片盤支架撐起,把片子掛起來,放給老婆看。大約過了兩分鐘之後,我才發現很糗很糗的事情-

那.....捲.....「影....片」.....是....底....片...................................

2006年9月5日

老學長啊!老學長!

大概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我認識了老學長。老學長是影劇科時代畢業的,他在社會做生意,以年紀來算,是退休年齡了。而我在學校認識他,只是因為他回學校念教育學程,這樣就可以到國中或高中當表演藝術課程的老師。

不過,我知道他的企圖不止於此。他常常回到系上旁聽,認識老師或是認識同學;他最大的企圖是:他想拍片。

我對他的深入認識,是有一次去他板橋的家。他的家看起來就像單身漢住的,雜物凌亂,桌上擺的晚餐是稀飯配醬瓜及罐頭;可是牆上卻掛著他的全家福。而最明顯的的擺飾,是一座金穗獎的獎座,得獎的名目是什麼,我倒忘了;可是,卻因為這座獎座,我們聊開了。

我只記得那座獎座是第一屆金穗獎,一九七八年拿的。老學長告訴我,當年住宿時,睡上舖的某某,現在是在電視台做製作人;同寢室的某某,又是在影劇圈從事什麼什麼工作;而他-他自認他的能力不比他們差,他又拿過金穗獎,理當有一番作為才是。他回學校念教育學程,除了安排退休後的生活,也可以認識同學....

我尤其記得他的眼神,好像那把熱切的火會燒到我身上似的。

之後,有位同學想做個影像作品,要報考研究所用的。老學長知道後,「義不容辭」地加入團隊,連我也被叫進去幫忙攝影。結果,到了拍片現場,竟然都是老學長在指揮!那位同學成了「苦主」,只能踅著頭站在旁邊。老學長那種「忘我」的精神,使得最後那位同學氣到不再跟他說話。又有一次,我們學生拍片邀請老學長演一個海邊拾荒老人,老學長總是說:「我覺得這個角度不好....要不要換個角度?」還好導演夠強勢,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可是,老學長的出現卻讓我直接想到年老後的自己:

會不會我的同學們都有所成就,而我卻一事無成?

倘若我年老時仍然一事無成,我該如何看待我自己?

最近一次看見老學長,是畢業前一個月左右(我是大六畢業的)。那時是編劇課下課,他跟著蔡國榮老師走出來,消失在電影系的走廊末端。我那時很想哭,可是,我想到的是自己。

2006年8月29日

我的水璉村之三:加油吧!□□

星期天是豐年祭舉行的日子。可是舉行的時間到了,廣場上的人卻湊不齊。因為,部落裡面有許多人,要先上教堂再參加豐年祭。基督教滲入部落已經有好長的歷史,感覺上,好像耶穌比祖靈重要似的。

小學的籃球場上,穿著阿美族傳統服飾的青少年還在打籃球,Budu 忙著趕他們到聚會所集合。在那群青少年看不見的地方,Budu 搖了搖頭。 Budu 別難過!這只是暫時的,等到他們長大後,自然就懂了。

Milisin(豐年祭)開始,由領唱人帶領族人開始跳舞,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檳榔兄弟》專輯中的大部分歌曲,都是豐年祭上會唱的歌!我問了Budu 一個「白目」的問題:「怎麼沒有樂器伴奏?」

「這才是最原始的!以前也沒有麥克風!」

豐年祭是族人們排列成一個螺旋紋,載歌載舞。年長的會排在最前頭,年幼者則在這個隊列的最末端。當我在隊伍中穿梭獵取鏡頭時,感覺真棒!這樣雄壯的聲音是發自內心的,是不同於行軍答數,不同於國慶日呼口號,不同於萬人集會的選舉場合。

我在其中發現兩、三位小朋友唱得最大聲,急忙將攝影機對著他們。那一刻,我有種「後繼有人」的欣慰感。加油吧!小朋友,叔叔希望每年都見到你們在豐年祭中大聲唱歌,希望你們快快樂樂地長大。當你們年年都在豐年祭中大聲唱歌,這個部落的文化才有傳承下去的可能性。

我的水璉村之二:彎彎的□□


省道台十一線比海岸線高出許多,我們從彎彎的省道,轉向曲折下坡的小路。沿路草樹蔽路,一公里多之後才豁然開朗,眼前是遼闊的太平洋。

這裡叫做「牛山呼庭」,是一家直接就蓋在海邊的民宿兼咖啡屋。「呼庭」(Huting)是阿美族語,原意是「放牧的地方」,你也可以延伸其意,變成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地方。聽迴谷他們說,他們小時候都在這裡玩耍與放牧。我想到我的小時候,只能在永和的巷弄間玩起跳房子、橡皮筋跳高、一二三木頭人,阿美族的小朋友真是幸福多了。

下午三點多,族人們到活動中心圍成一個大圓圈,由族裡中年男子把早上宰殺的牛分給大家。阿美族是個母系社會,不過粗活還是男人來做。在古老的阿美族社會,這群壯年男子是族中生存的重要支柱,而分食牛肉的意義在於確保族人都能平分獵物。現在,牛隻是買現成的。原住民再也不能獵到這麼大的獵物,正如Budu 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只是紀念性質而已

迴谷、Budo 的外祖父與父親都做過頭目,他們兄弟對阿美族文化逐漸失傳,比起其他族人有更深的感受。Budu總覺得Milisin(豐年祭)的活動辦得不夠多,現在只剩下跑步跟跳舞。現在新一代的青少年,連捆山豬的繩結都不會打,更別提宰殺牲畜甚或出外打獵。台灣的原住民族都面臨族語失傳的問題DSC00950

唉!不提了,喝酒唱歌吧。Budu 唱了一首《朋友,喝吧》展開今晚的序幕,平光燈亮起,檳榔與酒伴著二哥的舞步,今夜我就是阿美族人。酒過三巡,我突然好希望,我可以擁有「與山豬搏鬥」的故事說給別人聽,或是成為保護部落的勇士

這一夜,我拎了睡袋,睡在彎彎的水璉海灘。我相信,我所聽到的海浪聲與千百年前相同;而我所睡的地方,也曾經有過一位阿美族勇士在這裡過夜;曾經有把彎彎的獵刀,在彎彎月色下閃閃發光。

2006年8月24日

我的水璉村之ㄧ:兩個□□的對話

其實去年就想要去水璉村了。本來去年是想帶公司同仁以員工旅遊方式看豐年祭,可是時值農曆七月,公司這群「漢人」都不想動身。也罷,豐年祭其實並不適合走馬看花的團體,反倒適合願意隱身於其中,自願三天變成阿美族人的我們。

我到達的時候,已是晚餐開動時間。透過學長介紹,我跟這家主人-布都(Budu)-《檳榔兄弟》的鼓手打了招呼。我提起幾年前在美濃黃蝶祭看過他們表演,現在,他們竟然就坐在我身旁!布都介紹今晚的菜色:山豬肉、山禽鳥煮竹筍湯,都是他去山上打獵、採收回來,媽媽煮的。布都為了豐年祭(Milisin),到山上打了三頭山豬回來。三頭耶!布都說,媽媽縫給他用來裝獵物的後背袋子口徑不夠大,他花了好一番力氣才把三頭山豬帶回家。

布都說的很有哲理:「山豬不會告訴你,牠還有沒有力氣。」也就是說,即便是負傷入陷阱的山豬,為了自己的生存,牠還是會奮力一擊。那是兩種生物的拚搏,贏者才能在世界上繼續生存。布都還說,阿美族以年齡做為階級分野,在他還小的時候,就被族中大人丟到山裡頭學打獵,回頭大人還要檢查獵物的大小。獵物太小還會被大人罵「懶惰」。現在,部落中的小孩,都在電腦上打怪物,很多事情,部落的小孩都忘了。

不一會兒,迴谷進來了,他是《檳榔兄弟》的吉他手兼主唱。迴谷比照片上的人要再蒼老許多,可是眼睛卻炯炯有神。迴谷邊抽著菸,邊談起他在台北的感覺:「非常不習慣。」台北有樟樹,可是樟樹是「黑的」,跟家鄉的不同;台北的樹上也有鳥,可是鳥叫的聲音好像在學汽車的喇叭;台北人搭捷運為何都急急忙忙的?難道不能提早半小時出門,悠哉去工作?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說話的表情,心頭遭受撞擊。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喝酒,一邊聽迴谷跟布都講他們的成長故事,迴谷的吉他聲一直在當背景音樂。因為原住民需要到外地工作,他們兄弟都會講國語、台語、甚至會聽客家話。布都說,海岸阿美族跟住在花東縱谷的阿美族在生活模式有很大的不同,像他們水璉部落,要會打獵,要會捕魚,還要會種田。明天有祭典,迴谷要負責宰牛,而現在的迴谷,正在溫柔地撫弄吉他….

套一句廣告詞:「阿美族的男子都像你這樣子嗎?」

這個晚上,是兩個生命的對話,是兩個族群的對話。這趟路程,沒有白來。

2006年8月13日

台灣紀錄片簡史



前言-電影的誕生與台灣歷史

西元一八九五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盧米埃兄弟在巴黎的咖啡廳,第一次以公開放映並收費的方式展示電影。此後,這件事情被定為電影元年,而盧米埃兄弟也被稱為電影之父。此後十年之間,盧米埃兄弟到訓練了一批技術人員,到世界各地販賣電影攝影機、放映機、影片等,並且促成世界上其他地區國家第一次電影放映的紀錄。

同一年的稍早,西元一八九五年的四月十七日,日本與大清帝國簽訂馬關條約,割讓台灣與澎湖給日本。台灣自此變成了日本的殖民地。

西元一八九七年,盧米埃兄弟的技術人員來到日本神戶、大阪等地放映電影,成為日本第一次放映電影的紀錄。

日據時代-順民教育

自一八九五年到一九零零年,台灣各地抗日事件頻傳,日人疲於奔命。在平地反抗事件停歇,都市裡的百姓稍微有些娛樂。一九零零年,來自日本大阪的商人大島豬市,以「佛國自動幻畫協會」的名義,在報紙上登廣告,販賣電影娛樂,這是台灣電影元年的開始。不過,當天的對象都是日本人,放映的片子也是盧米埃兄弟耳熟能詳的《火車進站》、《工人下班》等電影。從那時起,台灣便有了一個新的工作叫「辯士」,負責解說無聲電影內容。辯士能文能說,能加油添醋,把電影的內容講得活靈活現的,甚至超越電影中所表現的。

由於台灣被日本管理之初,母國政府花了許多錢在殖民地上,但是日本人民卻還看不到台灣有什麼好,日本議會中竟然有議員提議要把台灣「賣掉」。一九零一年,日本人高松豐次郎拍攝了「日本統治下的台灣狀況」,作為向日本議會爭取預算之用。這是台灣第一次拍攝紀錄片,具有重大的意義。高松豐次郎對日據時期的台灣電影也做了很大的貢獻,他不但建立了台灣的戲院映演制度,也跟日本政府建立良好的關係,在全台各地放映宣傳片。

其實,所有的統治政權都知道電影對於「教育」百姓具有莫大的功效。同一年開始,日本人在全台各地播放新聞宣傳片:《八國聯軍》,《兒玉大將軍》、《日俄戰爭》等片,藉以宣揚殖民母國的強大。

目前,在台灣找得到的最早台灣記錄片,約當是一九二零年代拍攝,攝影者可能是日本人,內容是日本長官出巡,原住民(泰雅族)尾隨在後,姿態都比日本人低。泰雅是原住民族群中最強悍的一族,這部影片等同於宣傳了原住民的臣服。不過,1930年,都還發生賽德克族(泰雅支族)的「霧社事件」。因此,宣傳歸宣傳,宣傳背後仍然有日人脅迫、歧視原住民的事件層出不窮。

在日據時期,另外有股力量不得不提。一九二五年,台灣文化協會的理事蔡培火先生,為了慶祝母親七十一歲壽誕,辦了一場音樂會。期間收到不少禮金。在辭謝不得的情況之下,蔡培火對眾人宣佈將把禮金捐出,買了一部電影放映機、許多部國外的影片,用以開啟民眾的視野(好似Discovery Channel)。一九二七年,台灣文化協會正式利用這些設備成立「美台團」,以收費低廉的方式,三人一組,到鄉下放映電影。放映的電影有《丹麥之農耕情況》、《丹麥之合作事業》、《犬馬救主》、《紅的十字架》、《北極動物之生態》。三人組當中,一人負責機器,兩人負責當辯士。當辯士者還特別藉影片來諷刺時事,也常跟現場維持秩序的日警發生言語衝突。由於大受歡迎的緣故,美台團還從一隊增加至二隊。

另一位值得一提的是鄧南光先生(1907~1971),鄧先生是位靜態攝影師,客家人,在台北博愛路開設寫真照相館,家族是開拓新竹北埔而致富。他在日據時代就擁有了萊卡相機、八釐米攝影機。一九四一年,鄧南光先生拍攝了《某一天》,這部的影像被2003 年紀錄片《跳舞時代》大量引用;不過,鄧先生應該算是那時候台灣人的上流社會(他擁有一個日本名字),他拍攝的也是當時上流社會的生活情形-但那只是少數人。在《跳舞時代》裡面被大量應用,只是要證明「日據時代也有過華麗的日子」。鄧南光先生的主要成就在於靜態影像,他的生命穿越了日據時代以及國民政府時代,所拍攝的影像都是以庶民為主。一直到他逝世之後,他所拍的庶民影像才被人挖掘出來。


國民政府來台初期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在台北市中山堂,日方代表向何應欽將軍投降,台灣掛上了中華民國國旗。光復初期,有一位廈門大學畢業的白克,以台灣長官公署宣傳委員會委員的名義,接收了「台灣寫真協會」的機器設備,同時也請求日本技師留下來一段時間,協助將技術留在台灣。第一任國府派任的行政長官陳儀下飛機,台灣光復的熱鬧景象,都是在白克主導之下,以日本人的技術協助拍攝的。之後,白克擔任「台灣電影攝製廠」副廠長,該廠的位置在現今植物園中。

自一九四五至一九四七年,台灣只拍了兩部新聞記錄片,有一部還是白克主導拍攝的《今日之台灣》,內容不外乎是宣傳。而由一九零零年的台灣電影元年,算到一九七零年為止,不管是誰統治台灣,電影的最大功能仍然在於宣傳,電影的鏡頭從來沒有對準過小人物。中製廠、台製廠所製作的新聞影片一定有一句旁白是「在蔣總統的英明領導下」,影像的內容都是大人物、國家的建設、進步的象徵攝影機從來沒有對著小人物。

再以金馬獎紀錄片獎項作為佐證:一直到1989年為止,其實台灣對紀錄片的解釋並不是很清楚。紀錄片的題材都是閱兵大典、重大建設、台灣風景只有三次報導個人:張大千、朱銘、吳炫三。到1989年,仍然有人拿《閱兵大典》想參加紀錄片項目,但是被金馬獎執委會打回票,該年紀錄片入圍從缺。1990年,紀錄片獎項改名為「最佳紀實報導片」,避免閱兵大典的片子再拿來參展,一九九七年又再度改為「最佳紀錄片」。

上述台灣紀錄片的狀況,其實是因為沒有人帶回新的紀錄片觀念與觀點。目前在教室為我們上課的老師們,他們才是第一代出國得到新紀錄片觀念的人。

政治解嚴前的短暫復興行動

一九六六年,美國加州大學電影研究所畢業的陳耀圻帶回他的畢業作品《劉必稼》,這是第一次鏡頭對準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第一次採用當時歐美剛興起的電影美學「真實電影」。主角是一名湖南的退役老兵,他在大陸上被拉伕當兵,抗日戰爭時家人全毀,只剩下他一人來到台灣。在榮工處安排下,退役後到花蓮豐田修築水壩。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這部片也遭到「有關單位」的關切,況且找不到電視台或任何合適的地點放映,最後放映的地點,應該是多場私人放映。不過,這是一次相當難得的紀錄片內容。

 

電子媒介一直到一九七六年才進入台灣,但仍不普遍。一九八零年,黃春明、張照堂以《芬芳寶島》為主題,以16mm拍攝了一系列跟台灣有關的風土民情,攝影機終於從拍攝廟堂,轉而拍攝庶民生活。當時最令人震驚的是《王船祭典》以及《大甲媽祖回娘家》,張照堂在《王船祭典》中做了兩個版本:有旁白與無旁白。無旁白的版本甚至配了美國的電子音樂,而《大甲媽祖回娘家》則是配了台灣傳統的南北管。在當時的一片歌功頌德的紀錄片當中,它們的出現令人驚艷,這已經引起了一些小小的紀錄片火苗。


一九六二到一九七一年之間,三家電視台陸續成立。由於新聞報導節目的關係,新聞影像開始被大量拍攝並使用。請注意:這時候仍然是以16mm 攝影機為主。


政治解嚴後的社會與影像紀錄

一九八零年代起,中視出現了一個新聞性節目《六十分鐘》,每個單元大約有二十分鐘左右,張照堂、杜可風都是這個節目的攝影師,以新聞報導的方式,用影像挖掘事件真相,帶動紀錄片的定型。之後,有三台聯播時段,張照堂、雷驤、杜可風等人合製了影像令人艷羨的《映象之旅》,引起很大的迴響。《映象之旅》的畫面內容主要在拍台灣的人、事、地、景,以片名為主題:《山之旅》、《水之旅》等,由雷驤寫稿,但是仍然由影像與音樂來帶動情緒。

一九七六年,錄放影機進入台灣。可是一九七九年,美麗島事件爆發,我們所接收到的影像,全部都是官方觀點。一九八四年,有一群人為了突破三台媒體封鎖,組成了「綠色小組」,他們扛著VHS Betacam 攝影機,拍攝街頭衝突,然後到黨外的演講場合販售。這對紀錄片運動有非常大的影響:一種由人民發聲的時代來臨了!攝影機是一種輕便的,便宜的錄像器材,只要你有拇指可以按下"Start"`,你就可以拍攝你自己的觀點。一九八六年民進黨成立,一九八七年宣告解嚴,在那段時間裡,綠色小組拍攝了許信良返台、黃信介抗議國大的靜坐抗議、五二零農民運動等等。這種粗糙的,沒有美學的紀錄片,竟然在「非國民黨」的選舉場子裡廣泛流行,民眾買回家就可以用VHS betacam 錄放影機觀賞「真實」。

一九八五年,個人電腦出現,一九八九年,第一個非線性剪接軟體在麥金塔上面出現,再加上低廉價格的Hi-8V8,自己在家製作影片的雛型開始顯現。個人單打獨鬥的紀錄片工作者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此後,「真實電影」一直是紀錄片的主流。而紀錄片就一直與社會運動結合,拍攝弱勢團體、勞工、外籍新娘等議題。大家突然都以為,紀錄片就是這個樣子

 

現在與未來

一九九一年,吳乙峰以Betacam 拍攝了《月亮的小孩》,新的紀錄片形式與美學就此展開,而吳氏所使用的「真實電影」概念也一直影響整個台灣紀錄片的走向。一九九四年,有線電視如雨後般春筍,陸續抵達台灣。其中Discovery Channel、國家地理頻道進入台灣,也帶給台灣觀眾不同的視野。不過,對於台灣的紀錄片工作者而言,那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台灣的紀錄片工作者都拍不起那樣經費預算的紀錄片。

一九九四年,行政院文建會推動「社區總體營造」,紀錄片被視為最重要的推廣項目之一。文建會希望所有社區中的住民都能拿起攝影機,拍攝自己的家鄉;而一九九六年,台南音像紀錄研究所成立,這件事則促成了紀錄片開始在學校有正式授課。

一九九八年公共電視成立,提供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紀錄片節目《紀錄觀點》,讓紀錄片的工作者有一個公開放映的園地。2004年,吳乙峰的紀錄片《生命》在戲院以DVD 形態播出,也算是台灣最賣座的紀錄片。

公共電視台從今年以來也有一個想法,想要扭轉大家對紀錄片的既定印象。於是,紀錄片會從「真實電影」的概念,轉化成紀錄片之父,1926年英國的約翰葛里遜所下的紀錄片定義:「對現實做創造性的詮釋(The Creative treatment of Actuality)」,這將是台灣紀錄片未來的新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