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9日

《沉默》臨演一日遊


今天下午,花了150 分鐘去看了《沉默》,也想起那次我去當了一整天臨演,卻發現只在大螢幕上出現三秒鐘...
去當臨演之前,我必須到中影文化城報到,繳交個人資料,再來就是量尺寸。我還去試戴頭套、有一位從日本來的頭套老師傅在為我們處理。我本來應該是演武士吧,可是因為個人有事,放棄了這場。
第二次有機會,引我進劇組的阿妮只說我是「五島人的替身」,我那時還沒看小說,就直接大清早衝去中影文化城報到。首先是換裝:脫下長褲,換上髒汙的棉布(看我脫長褲的都是女生,她們可能都看慣了);然後腰綁棉繩、葫蘆,給我一支拐杖。腳上穿的是草鞋,最外層是蓑衣、斗笠。全身著裝完畢,再交由化妝人員抹土-認真地應該說是抹土色,把我的皮膚顏色加深,重點是手部,必須看起來就是經過勞動,一副日本農民的樣子。

著裝完畢就在旁邊等候,我逐漸知道我的這一天,應該稱為「特寫日」-凡是拍不到臉的畫面,可以擠在這一天,由 B 組人員負責:

羅德里格神父,向村民發送草製的十字架,特寫,只有手跟手的互動交流,那是一位在台灣的美國年輕人,身穿一模一樣的衣服,拍這個只有手的特寫。所有接收這個符號的臨演村民也是全身打扮,雖然只有拍到手而已。

一個頭顱滾過去的特寫鏡頭,這比較有意思。我從這個鏡頭,再對照到今天在大螢幕看到,確定劇組做了完整的分鏡表。他們知道上個鏡頭「砍人下去的方向」,使得這個「頭顱滾動的方向」銜接得非常準確。這兩個鏡頭不同一天拍,甚至不是同一個地點拍,卻接得很好。

我在那邊吃了兩餐便當,還有吃不完的糖果與咖啡、可樂。有大部分時間其實臨演是待著一個定點,不希望你亂跑,怕你隨便跑到鏡頭內,只是等待的時間很不好過,那是一種心情的狀態。

輪到我上場,已經是下午四點鐘。我好像有坐著睡午覺吧?我跟另一個臨演被引到一個黑幔小空間,黑幔小空間裡面有一座小木屋,攝影機在小木屋裡面,由內往外拍,算是一個主觀鏡頭。我跟另一個臨演必須在小屋外,以很緩慢的步伐地走向小屋,搖一搖,摸一摸,敲一敲門,看看裡面有沒有人在,然後再緩慢離開。憑我自己有的一些經驗,我故意讓小屋外的假草叢搖晃得大一點,自己的身影再慢一點,讓我的身影能夠更明顯地被辨識-我當然知道,日後在大螢幕看到的時候,只剩下我的影子了....

B 組導演還說我演得很好。

OKAY,今天在戲院大螢幕上看到,我用了將近一天時間的等待,上場拍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吃了兩餐很棒的便當,結果出來是三秒鐘的插入鏡頭-神父躲在柴灶小屋,五島人在屋外小聲喊神父,有一個大概三秒鐘,由屋內看向屋外,屋外人影搖晃的插入鏡頭-

那是我!!

下一個鏡頭就是神父主動去開門,把五島人給叫住的鏡頭了。

從這裡知道,好萊塢也是精打細算的。大明星很貴,拍不到臉的鏡頭都可以用替身取代。臨演多吃幾個便當,也追不上大明星一天的工資吧...

電影放映完畢,影廳裡面人都走了,剩下我跟我太太留下來看片尾工作人員的字幕,大概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中文名字的英文拼音,還有一整頁標註 "Driver"。那些都是台灣的工作人員。而有更多像我們這樣,只出一隻手,一個影子,或是在電影中當背景的臨演-
我們支撐了電影最細節的部分,我們使得這部電影更豐富。

2017年1月1日

我經歷過的「外部歷史教育」- 2004 年的《人間》活動


2004 年的春末,《破報》還存在,大台北地區各式各樣的活動都可以在《破報》上面找到。我在《破報》上面找到一個「重返歷史現場」的活動,人間雜誌社主辦。其中最吸引我的原因是:陳映真主持。是陳映真!

可能對很多人而言,陳映真是一位神級人物了。就因為是他,我不管其他的三七二十一,報名了這個活動。

活動的正式名稱,我忘記了,只記得是與白色恐怖時期有關的「重返歷史現場」。一開始當然先由陳映真老師講述日本、韓國的學生運動與工運的關係:早期有很多大學生,故意休學,然後進入工廠,在工廠現場組織工運。另外幾個課程是邀請白色恐怖時期的受難者,自己來說自己的故事:為什麼被捕、坐牢多久、如何被刑求…

在這個活動中,我認識到和藹可親的許金玉阿嬤。作家藍博洲。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活動,r就是「重返歷史現場」。我們到了鹿窟事件現場-呂赫若曾經躲藏之處;我們去了六張犁的白色恐怖墓區,被槍決的人們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地方與一塊小小的石碑。我們還去了馬場町,追悼在這裡失去生命的受難者,通往馬場町的通道中掛滿受難者的照片…

以上這些關鍵字都可以用搜尋查得事件原委,在此不贅述。但我想要提的是參加這個活動之後帶給我的影響:有一陣子我會不經意地哼起《我們為什麼不歌唱》,四處尋找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好男好女》,簡吉、楊逵開始進入我的視野。我還去了大稻埕,站在大安醫院的舊址,想像蔣渭水曾經站在這裡...

歷史太大了!當歷史濃縮成課本的時候,都成了寥寥數語,再經過當權者刪減,經過升學考試的查核,課本上的歷史就經由背誦進入到我們的腦海中(戰國七雄、八國聯軍),但卻缺乏了人味。歷史是活生生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歷史影響了後來的大家。

現在的我,已經脫離那時候的執抝,因為台灣真的是一座故事寶庫,有太多的歷史等待我們去挖掘。回過頭來,我還是要謝謝當時《人間》雜誌社所辦的活動-它使得我與歷史之間,真正地發生了連結。

我們現在認真活著,也都在寫歷史。最終,我們都會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2016年12月26日

小說《沉默》的讀後感想


如果不是因為我去當了《沉默》的臨時演員,我恐怕不會拿起這本小說看。

《沉默》小說編自真人真事,但真人真事在史實上的大致記載如下:

「岡本三右衛門,本名裘傑貝.卡拉,出生於西西里,在一六四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偷渡進日本傳教,另一個目的是尋找已經棄教的費雷拉神父。可是很快就被逮捕,從長崎送到江戶,並接受拷問,最後棄教,娶了日本太太,一直活到八十歲死亡。」

可是,歷史並不會記載這個人的心理狀態。

天主教徒遠藤周作是一次去長崎的旅遊當中,看到了一件歷史遺物-被踩一腳的基督畫像。那是棄教的人必須做的動作。遠藤周作想像當時人們的心情是如何?於是,有了這部小說。


遠藤周作先表明,這本小說雖然以岡本三右衛門為模特兒,不過只能「揣摩」他的心裡狀態,也就不能「蓋印章認證」這就是他的狀態。所以另外用了一個名字,用了另一個虛構的人物來寫這篇小說。再來看看歷史的大環境:西元一五四九年第一位傳教士踏上日本領土,當時日本非常歡迎傳教士,傳教士除了傳教以外,引入了許多西方文明,讓日本的統治階層大開眼界。再一方面,因為當時候日本的佛教與統治階層串聯在一起,負擔高田稅的農民需要另一方面的心理寄託,而天主教剛好進到日本,於是有了大規模全村受洗的歷史紀錄,尤其是在開埠的長崎周圍農民。但為甚麼日本後來又禁了天主教?

據說,日本統治階層發現一張傳教士帶來的地圖,上面標註了全世界的那些地方都變成了殖民地。其實傳教越努力的西班牙、葡萄牙傳教士,其背後的國家都有「意圖殖民他處」的企圖。其他因為日本國內發生天主教徒的「島原之亂」,以及發現葡萄牙商人把日本人當成奴隸販賣,一六三三年江戶幕府採取最嚴厲的禁教措施-天主教徒必須要「棄教」,不然就要流放海上。這就是當時故事的背景了。

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我也有我的「信仰」-這裡指的是「我願意相信的價值,我願意相信的事物」。那時候的傳教士隨著貿易船出發,繞過南非好望角,經過印度、澳門,大概要經過將近一年左右才能到達日本。這當然是信仰支撐的結果。

好吧,小說有點長,直接跳到重點:如果抓到家中有天主教的符號或是儀式,就必須「棄教」。棄教的方式就是在一張耶穌聖像上踩一腳,就可以回家。如果不從,官府會刑求-從綁在海水中的十字架折磨至死到吊刑都有。官府的人都會跟教友說:

「只是踩一下,踩完就回家了。」

可是,踩那麼一下,就會變成「棄教者」,就必須要跟原來的教友分別了。有村民堅決不踩,以信仰堅決抵抗,於是上了刑台;也有人意志不夠堅定,踩了那麼一下,卻有一種永久的悔恨在心中而苟活。這時候村民們就會有一種聲音出現:

「上帝啊!你在哪裡?為什麼你看到人間此種苦難,卻保持沉默?」

輪到小說中的主角-羅洛里哥-葡萄牙傳教士,他上岸後工作沒多久,就被捕了。現在官府要他棄教,並且拿村民的安全威脅他。當然,傳教士棄教的影響力相當大,只要傳教士棄教,大概就能讓村民斷絕一切念頭。小說中就存在官府與傳教士的相互辯證,官府甚至認為傳教士是「假清高」,只要踩一下就可以救被關的教友性命,為什麼不做?

其實官府的人沒有說的是, "踩一下" 之後,各位心理是怎麼想的,官府管不著。

傳教士羅洛里哥,最後也在耶穌像上面踩了一腳。在行為上,他棄教了。小說上是寫著 "羅洛里哥體悟到耶穌所經歷過的一切",踩那麼一腳,也是耶穌願意救眾生-耶穌為了眾人的罪而上了十字架,這點事情應該不算什麼吧…

其實遠藤周作厲害的地方,他用文字描繪了光線,描繪了天氣,描繪了海的顏色,甚至是農家炊煙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我跟著小說裡的羅洛里哥跟他的夥伴上岸,看著他們躲到柴灶小屋,晝伏夜出;看著村民被官府抓起來,用各種刑罰要求他們踐踏耶穌像,傳教士被關進牢裡,牢房的角落有尿騷味…我真慶幸我是活在二十一世紀,我不會因為信仰不同,思想不同而被拘留。很多小說評論家認為,羅洛里哥是「背棄了教會,但並未背棄上帝」

他跟他的恩師費雷拉神父都踐踏了耶穌像,因此留在日本,娶了日本妻子,有了日本房子,一直到壽終。

但是,有誰能夠偵測出來,他們真正的內心是怎麼想的?他們會就此背離信仰嗎?不會,絕對不會。在天主教或是基督教上面,本篇小說常常都可以開一次學術研討會,但我只想回到我自己身上。我想起一句古諺:

「百善孝為先,見心不見跡;萬惡淫為首,見跡不見心。」動了壞念頭,大家可能都有過,但是沒有做出來就不算。反過來孝順的事情,就無法用金錢或是規模來比較每個人的孝順程度。在某些時刻,心所想與實行事情的可能會有差異,但當事人是怎麼想的,只有當事人知道。這本小說的觀點可大可小,大可大到宗教,小可小到對於自我信仰的價值-

我前面說過,所謂信仰,就是自己願意相信的價值。兩位「棄教」的神父活著,在日本幫忙翻譯天文學,翻譯往來歐洲的書信。我們每個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活出自己信仰的價值?

補充說明:建議各位不需要去問別人「你還堅持你的理想嗎?」這個答案只有當事人知道。而我們旁人只能觀察,他是否活出了他的理想,活出了他的價值。

哈理路亞,阿彌佛陀。

2016年9月18日

( 轉貼)2016台北金馬影展接待志工招募


2016-09-01(四) 12:00 ~ 2016-09-26(一) 17:00
台灣年度最重要的電影文化盛事,接觸各國傑出電影人的最佳平台;「2016台北金馬影展」活動歡迎熱愛電影,充滿服務熱忱的各大專院校、研究所學生及社會青年,加入2016台北金馬影展接待志工行列!
報名時間:9月1日起至9月26日(一)下午17:00止。
報名條件:年滿18歲,大專以上,男女不拘,熱愛電影,外語能力優異,具有高度服務熱忱,樂於與人相處者。
報名方式:登入金馬影展官網會員(http://www.goldenhorse.org.tw/#),填寫報名表。 
                 ※請提供正面臉部清楚照片。
工作時間:11月4日-11月26日台北金馬影展活動期間,依外賓在台行程,每組接待約3至8天(連續)。
工作地點:大台北地區,影展各活動場地為主。
主要工作內容:影展外賓接待,接、送機以及貴賓在台行程陪同及協助。
                   (補充說明:協助支援接待組人員接待影展外賓;接、送機以及貴賓在台行程陪同及協助。)
工作回饋:
1. 影展票券(依主辦單位規定辦理)。
2. 影展專刊一本。
3. 中/英文志工證書。
注意事項:
1、接待志工為無給職。
2、本會招募的接待志工,旨在培訓,將陪同正式接待人員練習服務,所有正式接待人員皆為支薪人員。
3、經錄用者,須依排定時間、地點準時到達值勤。
4、每位(組)貴賓由同一組接待人員帶領接待志工全程接待,接待工作時間須配合貴賓在台行程全程完整,不得中斷。
5、值勤期間均須儀容端莊、行為端正,謹守國際禮儀,並遵守主辦單位各項規定;不得奇裝異服及暴露或怠慢職責之行為。
6、經甄選合格錄取之接待志工必須完成10月15日之培訓相關課程。
7、經甄選合格錄取之接待志工必須參加10月22日之「2016台北金馬影展選片指南」。
8、主辦單位保有工作內容調整權益。如值勤時有重大疏失,主辦單位有權解除志工服務資格。
報名後續時程:【初選通知】
經初選通過者,將於9月30日(五)下午17:00前以電子信件通知。
【面試】面試將於10月8日(六)舉行(依初選通過人數決定是否增加10月9日(日)面試場次)。
面試地點:台北金馬影展執委會辦公室(台北市中華路一段74號7樓)
                    請依通知時間參加面試,並請著整齊服裝。
面試結果通知時間:10月11日15:00。(面試結果通過與否皆會發信通知)
【訓練課程】
接待志工訓練將於10月15日舉行,經面試通過錄取者,必須參加訓練課程,無法參加者視同放棄錄取資格。訓練課程之詳細時間及地點,將於面試錄取後通知。
若有任何疑問,歡迎來電(02)2370-0456分機218,或 e-mail 至 hospitality@goldenhorse.org.tw
原文出處:
http://www.goldenhorse.org.tw/film/events/detail/52   

2016年3月4日

孤獨的座位守望者


假日,與妻偕往 IKEA。剛好到了晚餐時間,我們信步來到餐廳。餐廳的入口處高掛一張告示:
「假日人潮擁擠,請先找到您的座位,再行點餐。」我跟太太商量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她去點餐,我去找座位。我們就在這張告示之下分手,此刻的我只剩下一隻手機,一個沒有錢的皮夾。就這樣,我勇闖餐廳大森林,她則消失在長長的人龍裡。我肩負著一個使命:
在太太歸來之前,必須要找到兩個人的座位,而且要距離汽水機、餐具、沾醬、咖啡機,衛生紙,越近愈好。
我緩慢地在餐廳叢林中走著,用眼神掃描每一張桌子,每一個坐著吃飯的消費者。我要評估他們桌上的半隻烤雞還剩下多少,肋排剩下幾根,瑞典肉丸子剩下幾個。這可以讓我估算他們大概還有多久會站起來。在這擁擠的餐廳叢林中,跟我一樣的人不少。我只是單兵作戰,某些家庭打團體戰:兩個人去點餐,四個人分頭找座位。另一種模式是年輕父母帶著娃娃車,以娃娃車遂行開路佔位之實。
忽然間,我掃描到一張桌子,桌上只剩下空餐盤,桌邊的消費者正在拿紙巾抿嘴。我閃過別人的娃娃車,別人的集體作戰,快速飛奔到這張桌子旁邊立正站好-
「我們還沒要起來,我們剛去點新的。」男主人緩緩說到。我體內氣球的氣立刻洩了一半。
又有一個新的機會,我瞄到一家三口的年輕小夫妻,佔了四個人的座位,但是他們的娃娃是抱在手上的。於是上前就教:
「請問....旁邊的兩個位子,有人坐嗎?」
年輕小夫妻非常理解目前這個森林當中所發生的事情,於是挪動桌面的鮭魚跟薯餅,把我這裡的桌面騰出來。我總算有了自己的地盤了!!這裡環境優雅,鄰居的收入很高(看那個名牌娃娃車就知道),地段也好,距離咖啡機、汽水機、沾醬衛生紙餐具只要十步以內的路程。況且天花板的燈光正好照在這個桌子上,採光充足。我真是太幸運了!我把外套放到對面的椅子上,確立自己的領土範圍,等待妻從點餐檯歸來。
現在的我轉換了身份,我成為有一塊小小領土的人。旁邊仍然存在著還沒找到領地的拓荒者,他們在我的四周圍流動,他們的眼神跟我先前一樣,偶爾還與我對上眼。那是一種...乞求的眼神...
漫長的等待其實也是一種折磨,因為食物未到,很明顯我就是在佔位子。我佔有別人所沒有的資源。有很大一部份找位子的人,幾乎都是用餘光在找位子。大概過了六百秒之後,妻才從餐廳叢林的彼端,慢慢地現身出來。「這裡!這裡!」我揮著手臂,向妻打信號。滿載炸雞薯條肉丸子半隻雞的補給船,緩緩向我駛來。等到食物、餐具、飲料、沾醬在我們的用餐桌子上就定位,我們開始用餐,彼此相視而笑-
無論是她或是我,剛才都經歷了不尋常的十幾分鐘。我們彼此都懂的。

向點餐檯方向守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