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8日

盧大哥

認識盧大哥是我引以為榮的事。

大哥是因為我妻子的關係,我才認識的。我也一直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大哥的模樣:大大的金邊眼鏡,Q毛,黑皮膚,襯衫西裝褲,鼻毛可能明天就會跑出鼻孔。乍看之下,你一定會認為他是「地方有力人士」,還是某個廟,某個宮的管理委員會主委。其實,錯了。

大哥在大學時唸的不是中文系,卻又執意轉系到中文系。可想而知,這個大我十歲左右的大哥,在當時受到多少質疑的眼光。之後,大哥當過記者,做過《人間》雜誌編輯,隨後又轉往社會運動領域,每每在許多工運場合,他帶頭呼口號;他最有名的戰功,就是參與鹿港反杜邦運動,而當時他的另一個身份,是中學教師。可想而知,學校當然對這樣的老師側目。據他的學生說,大哥有時候晚上畫抗議海報畫太晚,起不來去上課,隔天校長巡班,發現大哥教的班級沒有老師,還是學生們「講義氣」編個理由給校長,擋了過去。

大哥喜歡寫詩,甚至當新詩競賽的評審,而且跟一群愛喝酒的詩人混在一起。他最喜歡聽到別人說「什麼?!這首詩是你寫的?」,他就在旁邊抿住嘴,內心竊笑暗爽不已。因為,大家看他的外表,肯定跟地下錢莊老闆或是某某宮的住持聯想在一起。

九二一地震過後,大哥到中部地區幫助災區農民,甚至定居在當地,做社區總體營造。他過去的憤怒內化成幫助別人的熱情,就在這時,他「又」結婚了-他帶著五歲的小女兒,迎娶基隆的小姐。他寫了一首詩《山與海的交會》給他的新婚妻子:他是山,基隆的老婆是海。結婚當天,各路的英雄好漢都來了:那桌是勞工運動者,長頭髮長鬍子不修邊幅;這桌是綠色執政的立委、縣市長以及議員,西裝筆挺的;遠的那一桌是社區工作者,涼鞋短褲加T-shirt;中間那一桌是詩人與作家,格子棉衫直條長褲加帆船鞋。還有搞劇團的朋友,搞出版的,做記者的....

那場婚宴最令我感動的,是階層之廣泛。從國會殿堂到文化工作到社會運動者,全部都能坐在同一個場合中,為這對新人致賀。大家也都為大哥祝福:流浪了許多年,是該定下來的時候了。這些年來,災區已經變成新的觀光區,大哥就一邊做社區總體營造,一邊經營民宿。

我之所以現在提起盧大哥,是因為我又從報紙上看到民主政治和台灣認同的道德危機這篇聲明中,大哥是首批的發起人及連署人之一。想來大哥還是大哥!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大哥血液裡的批判因子從未因結婚定居消失,也從未因政黨輪替而消失。盧大哥,等你那裡的梅子熟了,我會再去找你在月光下喝酒,於晚風中聽你吟詩。